在良心的纠结当中,他在后面注视着将军的侧脸,却发现,这位刚毅冷酷的军人,只是漠然地注视着以前发生的这一切,注视着他亲口下令造成的灾难,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哭喊声随着火光而越发响亮,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在特雷维尔将军的特别侦查行动当中,又一个阿尔及尔附近的村庄被彻底摧毁了,所剩下的村民也势必将流离失所。
平时看上去并不嗜血暴虐的将军,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出这种事来呢?他在心里暗想。
“于勒,你去过西班牙吗。”就在这时候,将军头也不回,突然冷不丁地问。
名叫于勒的年轻副官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摇了摇头。“不,将军。在1808年的时候我年纪尚幼,并无机会参与到这一场远征当中。”
“那我真为你感到庆幸。”将军对副官的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这只是他找个由头而已,“你今天所见证的,尚且不及我们在西班牙所作所为的十分之一,如果在这里就让你感到厌恶的话,那么那时候的场面恐怕会让你睡不着觉……”
虽然确实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但是副官当然也多多少少听过前辈们在西班牙的所作所为。
抢劫勒索,抓人质,互杀俘虏,焚毁宅邸和教堂,屠戮村庄和城镇……一切的一切仿佛家常便饭,血腥逐渐成为日常,再也没有所谓的“荣誉”的容身之处。
正当副官心中对此感到心里发毛的时候,特雷维尔将军又重新开口了,“我在西班牙学到的重要一课就是,永远不要期待我们会受到当地人的爱戴,没有人会喜欢我们这群不请自来的入侵者,他们会想尽办法来报复我们,他们会组织起来,杀害落单士兵,甚至投毒……说实话,我不会责备他们的,这是他们的天然权利,他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可是,我也必须完成我的职责!先皇当年派我到西班牙。陛下派我到阿尔及利亚,他们都把职责和期望托付给了我,而我麾下的士兵们,同样也把他们的性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我必须对这一切负责,所以我要无所不用其极,哪怕犯下任何罪行也不在乎。”
副官轻轻地咽了一口唾沫,而原本就有些干涩的喉咙,因此突然有些发紧。
确实,都已经打到这里了,并且注定要占领和征服,指望什么别人“喜迎王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约瑟夫国王当年在西班牙颁布了那么多所谓的“仁政”法令,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更别说,这里的土著居民和己方种族、文化和宗教完全不同,在进行彻底的武力镇压之前,什么亲善和怀柔都于事无补。
说到这里,将军突然又放低了声音,“而且,这一次我们和西班牙那一次不同。我们当初在西班牙只是想要镇压反抗,让约瑟夫亲王坐稳西班牙王位;而这一次,陛下和法国人民希望我们在这里开拓出一片属于我们法国人的土地,属于我们法国人的生存空间!”
说到这里,将军抬起手来,用马鞭指着远处燃烧火焰、樯倾楫摧、水井被填平,仿佛成为了一片废墟的村庄,“是的,我们刚刚造就了一场灾难,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们也为后来者清了场。用不了多久,这里的村庄就会重新建立起来,而且会建得更加美丽和富饶,不过它将是由我们法国的农夫重建的,它的上空将只会飘扬着帝国的鹰旗!”
说到这里,将军平静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激昂,“明白了吗,少尉?我是在履行我的任务,开拓我们的国土。虽然这必然会造成流血和惨剧,但我根本不在乎,既然巴黎决定了要征服这里,那么我的任务就是尽最大努力完成国家的心愿!”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微微冷笑了起来,“没错,这确实是严酷的,但话说回来,自古以来什么征服不严酷呢?那些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又会比我们好在哪里吗?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更加能够实现征服吗?就让那些夸夸其谈的先生们去议论我们的对错吧,我们只要做好我们军人的分内之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