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发皱的旧羊皮衣裤,宽大的鼻子又短又方,左边的下巴有一个深陷的小窝,使他的脸显得古怪地不对称,而他褐色的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总有一股悲壮的感情萦绕其中。而他的眼睛里灰蓝色的瞳孔,正向着他们投来犀利的视线,
就在躺椅旁边的扶手上,放着一支长烟斗,看上去他刚刚才从这种小小的娱乐当中解脱出来,房间里面还有一股没有消散的烟草的味道。
满头白发,杂乱地铺在他的头上,而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出多少理性的光芒,倒更加能看到一些濒临死神的气息。
他本来就身体不好,最近几年他又经常犯胃病,还时不时吐血。他有时候会衣衫褴褛地像个流浪汉一样到处在城里逛,以至于有人认为他已经疯了。
看到这位大音乐家现在的模样之后,特蕾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她总算反应了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让自己发出失礼的惊呼。
尽管知道对面的人已经是个早就丧失了听力的聋子,但是特蕾莎仍旧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不愿意惊动这个伟大而又可怜的艺术家。
“上帝啊,他确实活不了多久了!”她暗暗心想。
接着,她心里又有点悲伤。
既为这位音乐家的不幸命运,又为自己的奥地利祖国。
我们的国家难道就容不下一丁点的文化吗……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悲伤,老人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向着少年和少女友好地点了点头,“非常高兴在这个时候还能看到有趣的访客,两位殿下,向你们致敬。”
他的语调非常怪异,犹如是金属机械的碰撞声一样,“如果我有什么冒犯的话请原谅我,因为我耳聋已久,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是否正常。”
“贝多芬先生。”艾格隆反应了过来,向着这位年老的音乐家躬身行礼,“非常有幸能够见到您!”
而特蕾莎也松开了艾格隆的手,提着裙子郑重地向对方行礼。
尽管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老人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是表面上的礼数却一点也没有缺少,他们都对这位濒临死亡的天才音乐家充满了敬意。
“两位殿下,如果有话要对我说的话,请记录在纸上吧,我们用文字交流。”老人指了一下书桌上的纸笔,然后以平和的眼神看着他们,“上帝虽然剥夺了我的听觉,但是也给了我用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来和别人交流的机会。”
特蕾莎屏气凝神,她突然感到了一种奇特的庄严感。
看到他的模样之后,她就再也不怀疑父亲之前说过的话了——这位音乐家确实已经离死亡不远了。
她现在就是在他人生中最后的时光前来拜访。
到底应该庆幸还是应该伤感呢?
就在她心中感慨的时候,一张纸片递到了她的面前。
特蕾莎下意识地辨认了一下潦草的字迹。
“殿下,我是前几天才听说您要来访的,虽然倍感惊讶,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介绍人说您非常喜欢弹奏我的乐曲……今天,既然您已经过来了,那么我能否听您演奏一曲呢?”
我当然可以,但是你又听不见……特蕾莎心里感叹。
马上,又有一张纸条递到了她的面前。
“别担心,我只要看到您的手指移动,就可以在脑中听见曲调了,分毫不差。所以,请您放心演奏吧,我非常期待您的表现。”
“好。”看到对方都如此说了,特蕾莎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钢琴旁边,坐到了座位上。
她抬起手来放在琴键上,但是突然有些微微发抖。
在一位如此伟大的音乐家面前献技,确实有些让人心里发慌。
“特蕾莎,别担心,拿出你平常的表现就好了。”艾格隆看出了特蕾莎此时心中的困窘,然后马上出声安慰了她,“我听过所以我知道,你弹得很好。”
少年人的鼓励,犹如是甘甜的蜂蜜一样,让特蕾莎心中的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
殿下也在期待着我呢……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然后犹如在家中一样,拨动了钢琴的按键,优美的旋律也随着手指的舞蹈而响彻在房间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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