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一位故人么?
程千帆心中暗自思忖。
他令车夫收起车棚,招摇过市,实际上就是意欲以身为饵,吸引南京故人的注意,或者不是南京故人,是上海那边有‘故人’能认出他为目的。
即便是这‘故人’,极可能是敌非友,甚至会对他恨之入骨,也无妨。
这便是程千帆所想到的一个办法,主动暴露自己在南京。
这并非是他对于老黄以及若兰能否识别他的暗语没有信心。
此种程度上的‘自爆’,可谓是非常自然,一方面若是消息传回上海那边,也便是对于组织上以及特情组那边的回应信号,另外,此也可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敌人对于他在上海离别之时有什么动作的怀疑——
是南京这边有人认出他来着,小程总本就是那么引人注目的人物,他能怎么办?
只是,却不晓得方才是否是故人相看?
却又是哪位故人?
程千帆在心中思索。
他首先在南京的老朋友名单中思索。
只是——
程千帆摇摇头,他在南京时候结识的友人,大多数业已在国殇之中罹难。
便是有还存活于世的,也多是逃离了南京。
能够现在还留在南京的,极少,而又能够为身在沪上的他所知道的,则几乎是绝无仅有——
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宫崎健太郎是没有南京的经历的,此前又基本上不会来南京,故而他‘宫崎健太郎’会下意识的和南京这边的人和事越来越生疏,这也是程千帆以宫崎健太郎的心理行事:
南京这边,宫崎健太郎绝不该去注意和打听什么,因他一个都不认识啊。
欸?!
程千帆忽而心中一动,他想起了一个名字:
卜玉。
自己这位昔日军校袍泽,如近年没有调动,现应还在军统南京区。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卜玉啊。
辽宁海城人士,北平民国大学政治系的高材生,儒雅又不乏侠气,九一八后,投笔从戎,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入第十期步兵科。
在整个第十期步兵科,仅以相貌俊逸来说,能堪堪与他相媲美的,便是卜玉也。
更——
程千帆会弹琴,卜玉会拉手风琴。
程千帆书法造诣颇深,卜玉性谙国画。
程千帆乃舞池常客,舞姿优美,乃舞林高手;卜玉打的一手漂亮的少林长拳,拳拳带风。
程千帆出身名门,却毫无架子,交游广阔;卜玉出身贫寒,有傲骨而无傲气。
程千帆枪法精准,几近弹无虚发,卜玉亦有百步穿杨之本事。
两人惺惺相惜,关系颇为亲近。
可惜了,程千帆摇摇头,此番来宁,宫崎健太郎这个日本人,却是不便和卜玉这位军统好汉子见面的。
不过,因‘忽而’想起了这位好友、同学、袍泽,程千帆的心中颇为愉悦。
好兄弟,待到杀倭得胜庆功日,再痛饮八百杯!
……
老虎桥。
小红楼。
“程兄,你可算回来了。”汤炆烙见到程千帆,便忙不迭的迎上来。
“汤兄这火急火燎的,怎么了?”程千帆递了一支烟与汤炆烙,笑着问道。
“方才楚秘书长派人来找你,你不在。”汤炆烙客客气气说道。
上个月,‘汪先生’在上海召开伪国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楚铭宇当选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务委员、中央党部秘书长。
随后,在月初的伪国党六届一中全会上,楚铭宇任秘书长,成为汪伪国党的“总管家”。
在‘汪先生’手下群贤中,以“陈南海的嘴,周凉的笔,楚铭宇的腿”盛名在外。
故而,虽然心中知道特工总部正在暗中监视、调查程千帆,但是,汤炆烙在面上却对程千帆这个楚秘书长的世侄兼助手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当然,牌桌上是例外。
“可有说找我什么事吗?”程千帆一边快步走,一边问道。
“这哪能随便问。”汤炆烙苦笑一声,你程千帆是楚秘书长的世侄,自然不同,咱可是半句废话不敢多问。
“劳烦汤兄在此等候告知,谢了。”程千帆道谢说道,信步来到岗楼,向哨兵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后,在汤炆烙羡慕的目光中进入内院大门。
……
一名女子手捧着文件夹走过。
女子烫发,一身得体的小西装,最映入眼帘的是那丰韵却又恰当好处的腰肢,多一分则肥腻,少一分则淡薄。
“霞姐,秘书长可有闲?”程千帆一把拉住了女子,低声问。
动作轻柔,入手则松,既显得亲昵,又绝不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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