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赵一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没再搭理这个同桌,而是垂眸翻看数学书上的内容。
矮个子同桌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回应,悻悻地坐下了。
虞幸余光关注着赵一酒那边,见状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同学们的解释也接近尾声,毕竟他们自己也不喜欢在七嘴八舌的情况下发出什么也听不清的无用声音。
时间拖得差不多了,虞幸脸上的愤怒渐渐的消失,只剩下被欺负后的委屈还残存着。
他的手紧紧攥着,低着头将桌子扶正摆回原位,一言不发。
“嘿,罗伊……”杰克上前,“你真的误会了,别太玻璃心了好么伙计,你这种心态,在这所学校恐怕……恐怕活不下去。”
最后四个字一出,学生们猛然安静,就好像杰克在不经意之间将他们从虚假的和平中拽出,看到了血淋淋的现实。
虞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威胁我!”
杰克尚未酝酿起足够的悲伤,听到这句话直接无语:“……”
“杰克不是威胁你,你刚来还不清楚情况,总之,你要坚强起来,不能再这么敏感了。”棕发女生生怕引发新一轮的误会,连忙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幸好像又听见身旁的奥利弗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
的确很讽刺,安慰着让他坚强起来的人们,在两分钟前还合起伙来欺负着一个沉默的无辜者——就像天使和恶魔的割裂。
可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听到这一声笑,他们仍旧带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认为自己是奥利弗的审判员。
虞幸深吸一口气,大声质问道:“你们以后还碰不碰我的桌子了!”
他的桌子就是奥利弗的桌子,这个时候同学们才意识到,当奥利弗有了一个同桌,他们的欺负行动会变得如此束手束脚,因为奥利弗有太多的东西和同桌共享了。
一旦去触碰,很可能也会伤害这一位同桌的利益,比如他们再也不能踹桌子,再也不能用教室角落里没有人会去打而覆盖着灰尘的篮球去砸奥利弗的头,因为这个球就很可能弹到别人的头上。
还有,他们再也不能碰倒奥利弗的水杯,因为水流了一张桌子的时候,可不会管弄湿的是谁的课本。
“下次我们会很小心不碰到你的东西的。”棕发少女带头说着,即便是今天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她也完全没有放弃欺负奥利弗的举动,连说辞都是小心不碰到虞幸的东西。
上课的预备铃在此时响起,学生们像是林中的动物一样分散开,做回自己的座位上,虞幸带着打胜仗的骄傲坐下了,还重重冷哼了一声。
前排的白毛睡了一个课间,刚刚的吵闹对她毫无影响,反而是预备铃一响,她就动了动,肩胛骨耸了一下,默默地坐直。
她一定没有睡着,虞幸想。
所以这个白毛女孩是整个班里少见的,对附和着霸凌别人没有兴趣的人。
一切重回安静,但也没有完全安静,因为走廊上的人踩着铃声陆陆续续走回来,总是会慢一点的。
虞幸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卷毛同桌奥利弗,确定棕发女孩和杰克都回到座位上,并且也没有什么人在关注着这最后一排后,用气音笑着说:“我终于知道你上节课为什么要给我提示了,这一波交换,你不亏啊。”
奥利弗动了动屁股,往前坐了一点点,没有回答虞幸,但刚才任由别人怎么辱骂都毫无动静的手指不自然地勾了一下,像是被说中心思之后不轻易暴露的身体反应。
第二节课仍是他们班主任的数学课,眼看着强尼用胳膊夹着课本和教案走了进来,虞幸也没有打算继续搭话,他已经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同桌很聪明。
因为一直受到针对和欺凌,奥利弗擅长保护自己,被辱骂时的不辩解看似是一种懦弱,实则是在自我保护,因为当一大群人铁了心要欺负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辩解只会让他们更加的恼怒,或是觉得兴奋,他会因此受到更加难以接受的对待。
而当他一直空着的座位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同桌,在不清楚新同桌立场的时候奥利弗就已经尝试着给新同桌递出友好的信号,他心知肚明,一个同桌,能从正面和侧面给他带来多少帮助。
群体霸凌就是这样,当所有人都剑指一个受害者,那么他们将不会有多少负罪感,甚至会生出扭曲的正义感,认为欺负他就是正确的,但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唱反调,欺负人的群体当中就会有一些人开始犹豫,因为他们的大脑终于不再只是接收着“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正确的”这一信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