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这样一直睡着,兴许,也是好事。”
施无弃与水无君相顾无言。他们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种“好事”,甚至适用于多方。只是不知道虞老夫人心意如何。
九方泽紧接着就说:“老夫人只说,要她好好活着。兴许,这也符合她的要求。”
“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若拖得时间太长,怕是久睡成疾。三魂七魄,少了哪个,终归不是完整的人。”说罢,施无弃便转头对虚掩的门说,“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寝房的门被缓缓推开。姗姗而来的,是一位优雅从容的女性。一层豆蔻紫的纱巾将她全身笼罩,九方泽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他只知水无君提前说过,这位是随天玑卿一起来的,另一位六道无常。
“莺月君,您能看出什么端倪吗?”
水无君这样问。而施无弃则背过手,继续四处在屋内寻找线索。九方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莺月君,只是在这之中,仍有几分半信半疑。
“不必慌张。我需与天权卿近距离接触,还望管家不要怪罪。方便的话,您可否离开,减少干扰。安心,只需片刻即可。”
九方泽仍持怀疑态度。他对水无君说:
“我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同意外人进来。此事并未上报老夫人,也不知她会不会怪罪。先前正是因为过度依赖玉衡卿,才导致如今的局面。现在让我再无条件信任其他星徒……”
“这件事,还希望您理解。事已至此,只靠虞家的力量,什么也做不到的。我们需要变数。天玑卿与莺月君,都是我认识多年的友人,是可靠的变数——这点请你放心。之前关于你托我调查的事……我有一点眉目。我可以去空房简单与你交代几句。”
九方泽终于点头应许。他看着莺月君来到虞颖枕边的位置,侧坐在床。跟着水无君走到门口,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莺月君捧着虞颖的脸,隔着豆蔻紫的薄纱,与虞颖额头轻触。
施无弃还在到处看着。血迹、碎步,与不知道什么器物的残渣被扫到墙边,没有正式地清理过。在这些垃圾中,还有不少残破的布娃娃,与其他适龄的、不适龄的玩具。想必大小姐早就对这一切感到乏味……
这时,她在墙角看到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他蹲下身,在尘土间捡起一枚羽毛。黑色的,脏兮兮的,细绒都黏在一起。
“百骸主。”
施无弃立刻将羽毛攥紧手中,站起身来。罩着纱的莺月君向他走来。失去窗户的虞颖的房间从未如此明亮。光穿透薄纱,让她脸上的锔钉若隐若现。
“借一步说话。”
“好。”
“九方管家,是为虞府上下操劳的人。他睡得很少,也几乎从不做梦,过去我从不曾窥探到他的想法。我认为,他有故意让天权卿接触迷寐香的可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这么做,需要足够有力的动机。但抛开此事不谈,天权卿本身的处境并不乐观。”
“此话怎讲?”
“过去的一段时间,她常与霏云轩的羽在梦境中往来,我是知情的。但这次截然不同。她昨夜一觉不醒,我已在梦中找过,并不能寻她的气息。她藏得太好,这很奇怪。我看了周遭的环境,也看了她的面相,甚至直接授身打捞她的意识……但一无所获。”
“九方泽说,她偶有生理反射——虽然水无君好像不太相信,但我觉得,这不像是悲伤过度导致的错觉。尽管变化很小,我也能感受到,虞颖的呼吸与心跳有微弱的变动。”
“是了。最坏的可能……是她的受魄,已脱离梦境之外。这就说明,那些反应并非外界的刺激所致。”
施无弃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摘下金丝的单片眼镜,用衬衣角反复擦拭。
莺月君看到他的手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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