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中这也是个饱受争议的话题吧?不是说,他并非家中长子,甚至不是正室的子嗣。在他之前的十几人,可都死得离奇,说没做手脚,连我这个妖怪都不信。”
“我也不信。无庸蓝虽然为人内敛低调,实则在家族事务里算是激进派。部分元老,与许多年轻人与他理念相和,他才得以壮大势力,并除掉阻碍他们的人。除了人命,许多传统的规矩与法术中的禁忌,他们也视若无物,一心只想往更加危险、更加偏激的道路前进。过去他们的名声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现在……”
孔令北看他一直望着那个方向,也看过去,并问道:“这就是你在人间调查的结果?你的意思是,这些傀儡与无庸氏有关?”
“不一定。若是无庸氏制作的式神,不会这么粗糙。这些实在太过普通。”
“我说你们,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说些有的没的,现在又高高在上地批判别人的东西……未免太失礼了吧?”
那人终于肯从高处现身了。
“男的?不……女的?”孔令北皱起眉,“高高在上,说的究竟是谁啊?”
霂向前几步,站在巨石的边缘,从高处俯视他们。那枚红石制作的吊坠仍挂在她胸前,也难怪没人能察觉到她的气息。现在的她扮着男相,抱着肩,俯视着下方的两人——或者该说,两个妖怪。
“你好像嚣张过头了。知道我们是谁吗?就敢设下伏击?”
“百骸主我自然是认识的,不过你嘛,确实没听过。看样子还有些小钱,赏点花花?”
“若是在我的地盘上,你早就被我手下人撕碎了才对。”
“哎唷,说大话谁不会啊?”
孔令北冷笑一声,摊开双手环顾四周:“这些就是你的手段?你和无庸氏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真是怪了,都是妖怪我怎么就听不懂你说什么。”霂一手拈起下巴,一边歪着头打量满地残渣,一边说,“这次的兵器确实不大好用,还不如原先的好使。”
施无弃看向孔令北,道:“她兴许真和无庸氏没有关系。毕竟,我们仍对这些偶人的出处一无所知。无庸氏制作式神的方法,应该与之不符……他们追求作用和效率,不会在人形上浪费时间。”
“你是说有人提供这些东西?”
“很难说。”
“谁知道人类有这么多破事。在我府中坐享清福不好么?真是出来找罪受。这不,既没有替朋友找到神无君的下落,又没能为卯月君弄清活尸的事。是你说你在探究活尸遍地的原因,我才愿意帮你。”
施无弃很想说一句“其实你帮不帮都一样”,但估计这位小王爷的脸面拉不下来,便没多说什么。也确实,他们是因为目的相似,对方又与卯月君相识,二人才一并走了这么远的路。不过他还告诉过孔令北,神无君始终都在追寻无庸蓝的踪迹,方向至少是一致的。
“不给钱也行呀,总不能让我空着手走?那位公子不是知道,卯月君的行踪在哪里么?告诉我,我便不再纠缠你们。”
“想干什么?你做梦!”孔令北忽然吼她一声,让无弃也吓了一跳。不过施无弃转念一想,大约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他知道,卯月君手里有个宝贝,霂显然也知道。
许是二人目中无人的聊天太久,霂的耐心终于到达极限。她拍了拍手,在这荒郊野岭,不知哪儿就涌来无数漆黑的人影。它们身上裹着褴褛的黑色长衣,末梢在高空的风中飘荡震颤,鬼魅一般。对霂来说,还是原来的式神最好用了。
“你没点别的花样?”
大约是响应了孔令北的嘲讽,黑色草人蜂拥而至,铺天盖地,遮云蔽日。施无弃大约已经清楚,对霂来说,所谓“抢劫”只是个幌子。她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也知道香炉就在自己身上。他注意到,霂虽然并未喜形于色,也并未将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可那锐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自己,流露着贪婪。能成为恶使的人,看上去再怎么肤浅,都不好对付,有时候那只是他们的个性使然而已。他想起陶逐,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比这位要夸张许多。所以霂已经算得上收敛的那个了——尽管她的目标恐怕就是法器。施无弃听说过,悭贪之恶使向来追求稀罕物什,不论是怎样的对手都敢挑战。恐怕她早知道,孔令北见过卯月君的事了。施无弃也知道,不能就这样轻易得出她有勇无谋的结论,说不定这只是一次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