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们都必须足够冷静,方能保全大局。忱星和舍子殊都没有义务为二人的冲动负责,将她们牵扯进来,委实不够明智。
天完全黑了,她们依稀还能从身后沙地的方向听到争执,甚至施法的声音。虽不知那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在闹什么别扭,不过,都和她们没有关系。
舍子殊走在最前面,路上黑漆漆的,但她并不需要光。直到身后燃起火把,她才短暂地停留,回过头去。她接过聆鹓递给她的火把,继续前行。安静了好一阵,在前面走路的子殊突然说话了,只是脚下还在走,也并未回头。
“我觉得你们姐妹长得不像。”
“是么?”两人彼此对视,“很多人都说像。不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俩和身边的亲友倒是能分出来。”
“吟鹓姑娘稍微高一些,高半寸吧。聆鹓姑娘的眉角更翘些,眼睛也更大。相较之下,你姐姐的眼睛就总是微微眯起,而且总微微皱眉,像是惦记着过去的什么事,或为未来还没出现的事发愁。你笑得比她频繁,唇色也比她红润些。但她脸颊比你有血色。”
好像的确是这样。长久以来,两个姐妹自己都说不出的细微差别,被舍子殊轻易概括。
“你的步伐,也比姐姐更轻快,但她比你走得稳。你们体重相当,她的脚印比你更深,而且腿骨的占比,比你更长。你们穿的衣服一样多,不过你的胸骨比吟鹓略宽一些。”
两人来不及惊讶,最后方的忱星先开口了:
“你的眼睛很好使。”
“嗯。”
“像是被地狱火淬炼过一样。这样的人不少,但最知名的还是蚀光阙的百骸主。”
“我听说过,没有见过。”舍子殊如实说。
“我知道你了。虽还没有问,但看样子,你就是葬头河畔救了叶聆鹓的人。”
“顺手的事。”
“你为何恰巧出现在无庸氏的结界船附近?”
“我想是巧合。”
“果真如此么?”
“呃!”
聆鹓连忙打断她们。气氛太僵硬了,真令人窒息。可忱星像是不觉得,而舍子殊压根感觉不到似的。这就苦了她和姐姐,一路上尴尬得要命。她不想让自己的恩人和吟鹓的恩人就这么吵起来,而吟鹓又不能做什么,只好由她来转移话题。
“那、那个,子殊姑娘,对自己的身世有何头绪?鬼仙姑一定与你说了许多吧。”
“她有没有提到我?”忱星又打断她。
子殊依旧没有转身,但她自顾自地摇头,举着火把边走边说:
“从未提过。”
“哦。”
“所、所以怎么样啦?”
聆鹓连忙把话题拉回来。当下她小心谨慎的样子,可与在沙地时判若两人。吟鹓有些想笑,妹妹一向对自己人软糯得很。
“她没有提我的事,我也不知道她清不清楚、记不记得。”
“那你要追问她呀。”
“没那个必要。”
“哎呀,你怎么这样。”聆鹓将火把换了个手,上前靠近几步,“真不知道是我的事还是你的事,我比你还上心呢。”
“我和她,都觉得那并不重要。”舍子殊放慢脚步让聆鹓跟上,接着说,“她对我说,与其追忆那些无人问津的往事,不如从现在起过好之后的生活。”
“话虽如此……但总该,汲取一些经验什么的……吧……”
“大概吧。她让我好好学习如何生活,多观察周围的人。装作寻常之人,能让我过得更轻松些。只是,算得上漂亮的躯壳会惹出麻烦,若有机会,真想像莺月君一样换一个。”
“别说这样的话!”聆鹓皱起眉,“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不是说丢就能丢的。”
“我对这话没有特别的体会。”
“而且置换灵魂,这是禁术。”忱星又突然发话了。
聆鹓点头说:“是啊。既然要像普通人一样好好生活,就该学学普通人的态度。那除此之外,她还对你叮嘱了什么吗?”
“说了很多,我都记得,一时半会讲不清楚。不过她与我分别前留下了祝福——我想,那应该是祝福吧。”
“说了什么?”聆鹓兴致勃勃,“鬼仙姑道行很深,说不定有什么法术呢。”
“她说……祝我‘活出点人样’。”
“……”
聆鹓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求助似的回头看向姐妹,吟鹓也不明白地摇头,随即将目光投向忱星。她的帷幔别在帽檐上,视线却始终向前,不曾挪开分毫。
“啊,到了,就是那儿。”
舍子殊伸出手,指向只亮着零星几户的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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