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贪财,而她的母亲贪生。母亲嫌她是个累赘,花自己的钱,还拖了后腿,让自己不好改嫁。于是她就这么被生母抛弃,以至于沦落街头。什么苦她都吃过,什么罪她也受过。她拼尽全力地活下来——又极尽所能去做“交易”,才让自己有了如今的位置。
一介女流,不会法术不会武功,在这样的世道上活下来委实不易。但她也足够幸运,在求生的路上,得到了一个有趣的宝物——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如意珠的碎片。一穷二白的她哪儿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呢,这自然是通过不正当的途径得到的。一开始,她还没有对那玄之又玄的传说抱有什么希望,何况据说用这东西许愿,要承担相应的诅咒。可那样的破日子她终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她想要更多,和更好的生活。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许下了自己的愿望……也付出了一切作为代价。
付出自己生而为“人”的一切,为代价。
霂一天也不曾后悔过。不如说,如今的自己比出生以来任何时候都要自在。很多时候银子虽然很好用,可她也早就明白,单是银子,那便是世界上最无用、最廉价的东西。什么人脉啊、地位啊、智慧啊,也都是服务于金钱本身的东西。最有意义的,是价值本身——例如能实现愿望这点,是千金也换不来的。她不过是动了动脑子,耍了点小手段。在不同情况下,值钱的东西各不相同,而能实现愿望的宝珠,简直就是价值的化身了。物价飞升的时候,钱只会越来越不值钱,就算白花花的银子垒成山一样,换不来一口粮食便屁用不值。而她如今也不需要单靠柴米油盐苟活,脱离人所需求的一切,让她对价值有了更高层次的认识。
现如今除了这场梦,她唯一在意的便是……那红色的东西了。她能想到现实中存在的、与那东西最贴近的,自然只有一个。
那便是回到卯月君手中的赤真珠。
自从偷偷跟着他们去南国,有幸看到的那一眼赤真珠的模样,与它强大的影响力,霂心里便立刻对它的价值有了准确的评估。她甚至要嗤笑以前的自己,真是有眼无珠啊。
别的法器她不够了解,一时半会也管不着,何况听说法器集齐当真会有灾厄发生。就算没有,奈落至底之主也会盯上她。她当下只馋这一个总行了吧?相较之下,不知何时也不知怎么就遗失了的、同为法器的琥珀也黯然失色。不过霂也不傻,她大多能想到,此物的遗失与那精通偷盗的殁影阁走狗脱不了关系。她差点忘了,叶雪词能偷走的不仅是秘密,她自然是能窃得世间所有感兴趣的东西。只是对她而言,实际存在的物品已经不能给她带来属于自己的价值,仅此而已。
呵呵,果然世上谁都不可信。虽然她也没有真正信任过叶雪词那家伙就是了——本来想着打好关系方便从殁影阁获利,如今看来还是被摆了一道啊。该说不愧是六道无常么?能选上的人,就算是恶使,也够人喝一壶的。
赤真珠,赤真珠……她是多么迫切地想要得到它。就好像得到它,令她困惑的梦里的一切也将得以解答。她知道,这是与人精神相通的法器,不仅能偷窥思想,还能影响记忆,甚至摧毁人的意志。那么一定程度上,它必可以复原一些她心中破碎的信息。而且有了它,便能随意扭曲人的精神,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到那时,想得到什么不都轻而易举吗?
而且,它是多么美丽啊。
她站在窗前,紧紧盯着天上的那一轮月亮,盯得眼睛发红。最后彻底赤化的,仿佛不是她的眼睛,而是天上明珠似的明月。它变得猩红而诡谲,像是无数个可怕传说中令人惊惶的血月。所有沐浴在赤色光泽下的事物,也都像是浸了血一样,变得晦暗而扭曲。
她一定要知道答案,一定要心想事成,一定要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
这破地方也没什么油水可榨了,扔在这里随他们自生自灭吧。这里的人已然被贪欲所侵蚀,变成了只会执迷于自己所求之物的傀儡。而偶人和黑衣霂卫,如今也要多少有多少。法力、财力、兵力,虽然还不够多,但也足以对付她曾战胜过一次的六道无常了。
她需要再见莺月君一次……她还需要更确切的情报,和更进一步的理由。她有预感,那背叛了使命的六道无常,选择找上自己的原因,绝不只是想要一个躯壳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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