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梧惠就默默地听。两人只需要走过最后的长廊,穿过前院,就能出去坐车了。在走过急救室时,梧惠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定在那里。
「啊——」
「怎么了……?」
她还站着不动,只是瞳孔有些惊慌地在眼里乱窜,像是试图捕捉什么东西——或者说,寻找。她半晌不再有任何动作,呼吸却不平稳了。她的余光紧接着看到什么,便猛转过头,看向急救室内。但半开的门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你看到什么?」莫惟明敏锐地说。
「……不,没什么。」她摇摇头,「应该是看错了。」
「你可能会看到一些絮状物,像飞虫一样。这是正常现象,因为术后你的玻璃体……」莫惟明意识到什么,打住了话题,「算了,总之不用太担心。」
「是、是吗?好的。」
实际上……有一团黑影迎面朝她扑来。她该这么说吗?那黑影很大,速度也很快。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它就那样凭空消失了。她暗想,大约是灯闪了一下,或者其他原因。那之后,侧方的急救室似乎又闪过一个影子。但现在里面没有人,灯也没开,只是漆黑一片。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就算真出什么事,他现在也就住自己楼下……
他们终于赶在最后一个黄包车夫离开前走出医院大门。两人都没有太重,但医院和公寓还是有些距离的。即便车夫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也在到达目的地后累出一身汗。梧惠被搀下车,看到莫惟明转身多给了车夫一点零钱。他顺口叮嘱了句,喝点温水,少吹风,这会儿最容易感冒。车夫笑嘿嘿地收下钱,连连点头,一口一句谢谢老板。
一切都没有变。走进熟悉的地方,梧惠明显放松很多,手上也习惯了双拐。大约是见这医生做了好人好事,她看莫惟明比先前顺眼一些。院子不大,但清理得还算干净,就是有些潮湿。空气中残留着一点做饭的油烟味,有人晾的衣服还没有收。四处都透着烟火气。植物倒也不少,许多光秃秃的树种在无人养护的绿化区内,只是入冬的杂草都比它们看上去更有生机。
「紫薇树,」看莫惟明一直看着,她介绍道,「名字就是这么起的,不知道的以为有多洋气。我记得之前还带点绿的,才走了七天,感觉不剩几片叶子了。」
「开花的季节应该很壮观。」
「那倒是。但也有很多蚊虫,自求多福吧。」
「比我之前住的地方条件更好。就是离医院远了点。」.
梧惠扭头看他一眼
「你们当医生的,不至于这么穷吧?」
「也不富裕。怎么,勤俭节约不是很好的习惯吗?钱该用在刀刃上,平日能省就省。」
「你好像一个人生活?」梧惠又问,「父母也不在身边吗?你会也寄很多钱过去吗?」
「他们都不在了。」
「……不好意思。」
莫惟明并不介意地摆手。他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就和之前提到自己弟弟一样。这样的态度,可能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了……梧惠终归还是为此道了歉,觉得自己不该问那么多。说着,他们已经走进了楼,准备继续慢吞吞往上挪。
「真讨厌,明明该有电梯的……」她抱怨道,「以前从不觉得上楼费劲。」
「这算是附近最高的楼了。不过,在千华巷就显得平平无奇。」
千华巷不是一条小巷,而是一大片街区,而且是曜州最繁华的地段,半夜三更还灯火通明。由于靠近码头,被不少生意人抓住商机,一条寻常小路就被逐步建设成全城最大的娱乐中心。往来于此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有许多西洋面孔。除了传统的戏棚、茶馆、棋牌室,还有酒楼、舞厅、咖啡厅、电影院、歌剧院、赌场……用百花齐放来形容绝不为过。
但这种漂亮的地方,在各种意义上往往也最混乱。就算是曜城本地的百姓,可能也有不少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涉足半步。与这里的人发生接触,有时也并不是件幸运的事。
「我还没去过呢。」
「我也消费不起。」
「呃?」
「我是说,正经人谁去啊。」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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