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阿鸾。”如月君突然点名,“你觉得神无君怎么样?”
“啊,这……虽然有些冷漠,但大概是个温柔的人。”
“哦?为何?”
“不然他是不会想着遮住那对眼睛,不给人看的。”
“是啊,我了解他,是个好人呢。可别当着他面说,不爱听。”
如月君笑着摸摸她的头。随后,她看向凛山海和施无弃。两人脸上有不同程度的忧愁,仿佛依然在顾虑着什么。在这时,骸将军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他太高,太大,向上仰头都看不到他的头骨。虽猜他没什么恶意,但这体型差距仍令他们因自己的渺小而战栗。
他突然伸来手臂,带着疾风的呼啸声,投射下来的阴影令他们感到一股拔山之力。
黛鸾下意识捂住眼睛。当她再一次小心地挪开手时,她看到施无弃伸出手,碰触着它巨大的指骨。若骸将军按下指头,杀了他们像碾碎蚂蚁一样简单。但他没这么做。
“碰到你手下们的遗骨时,我听到他们的哀鸣。”施无弃对他说,“你的秘密,我上次便知道了。放心便是,我没对凉月君提起。我们与他打过照面,他过得很好。”
骸将军翻过手,这又掀起一阵尘浪,泥浆也泛起涟漪。他伸出手,施无弃越到他的掌心上。如月君向前走了两步,对他说:
“万鬼志在他的左眼眶里。”
“谢谢。”
庞大无比的荒骷髅抬起手,将施无弃捧到了天上。他们看不见了。
“在亡人沼,骸将军每年都在下沉。”极月君说道,“前不久,沼泽才没过他的腰。我也是才知道,万鬼志本会随他一并消失。既然是如月君做的,我便不多说什么了。凉月君那里,我会保密。”
如月君道;“既然你们想看,就先借你们一用吧。”
“……感激不尽。”山海鞠了一躬。
“别谢的太早。坎宫休门的入口,你们可得想办法修好。若过了时节,可又得等一轮。”
山海有些犯难。黛鸾想了想,问:“休门属水?”
“是。”
“何物生水?”
“金。”
“水生何物?”
“木……”
连极月君在内,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黛鸾。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干嘛啊……”
此时,传来一阵渺远的啸声。整个世界的光泽突然变了,但他们形容不上来,像是暗了一下,又明了过来。其余也有不太对劲的地方,但说不上来……瘴气的成分么?倒也有可能。不知何时,沼泽里的浮木突然多了些。不远处,形状怪异可怖不知死活的树木又出现了,正如他们刚来时看到的一样。大概神无君的法术生效了。
他们重新望向黛鸾。山海的视线放在她的柳木箱子上。她有些不情缘地卸下来,看了一眼如月君。如月君只是说:“我是无所谓……物尽其用便是好的。我能留给你的,难道就只有这个箱子?”
“没事,不用。”
山海突然蹲在地上拉开抽屉,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木盒子。
“等一下!”黛鸾立马急了,“那、那是……算了,没事,用箱子也……”
“那不是桜咲桃良的……”极月君嗅到了某种花的气息。
“别、别用这个了。”黛鸾依然在试图制止他,“那是你娘给你的东西……”
极月君叹了口气。于情于理,他不该阻拦凛山海。他自己决定便是。极月君说:
“仅有木怕是不够。”
“盒子就行了吧?”黛鸾劝他,“梳子还是能留下的……”
“无妨。”他摇摇头,“它本就属于这里。”
黛鸾咬着牙,攥紧拳头。她有个办法,但这决定令她心里有些难受。她一直盯着山海手中的木盒子,看他从中拿出梳子,轻轻摸了摸。上面还有几缕粉白的长发,也透着丝丝缕缕的香气。山海的表情很平淡,像早就预设到这一天会到来。
黛鸾低了头,将兜里揣着的长命锁拿了出来。之前那绳子断了,她一直装在口袋。
如月君说的也对。父母能给她的,也不仅仅是这锁而已。祝愿就在她的心里,铭刻在脑海中。何况山海连母亲的遗物都有拿出来的觉悟,自己也该做些小小的牺牲才是。
“回家了。”
捧着梳子,山海轻声说。
施无弃回来了。他带着一本模样普通的纸质书本,从高空向下张望。空气里有一丝甜滋滋的芳香,瘴气不知何时已经被驱散了。地面有一种美丽的光,似乎不属于亡人沼那冷而惨淡的色调。他从骨头的夹缝间掉下来,落在人群中间。
在友人们的注视下,施无弃缓缓起身,惊异地凝视着崭新的鸟居。
它是由两棵树组成的,相距略远。一边是桃树,一边是樱树。它们没有落叶,只是盛开着繁花。它们伸展出较长的纸条连接在一起,如紧紧相握的手,中央的花缤纷而绚烂。在这象征生与死的夹缝之中,这道生机勃勃的门用温柔的红白调和出不那么致命的柔软。
门在发光。柒就在对面。他夹紧了万鬼志,心中涌出一股无名的酸楚。
这之外,他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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