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假,假假真真,亦真亦假,非假非真。
冷静,千万要冷静。克制住情绪,在彻底弄清现状之前,什么都不要说。
在漩涡的中心,这句话缓缓浮现,逐渐在脑海里变得清晰,盖过任何翻江倒海的声音。
“……没什么。”错愕之后,他立刻恢复了正常,“我们何时能见到王?”
霜月君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兴许,是他忽然对武国国君来了兴趣,有些反常。大概与面前此人的身份有关。他们队伍里,那个拿着斩马刀的女人姓什么来着?
想到这儿,霜月君心里多少也有了答案。他并不太清楚“斩马傲颜”的故事,只是略有耳闻。他的心思从来不放在那些奇闻轶事上。不过,既然姓白的终于有点配合的意思,也算是好事一桩,省了不少麻烦。
“我现在领二位去客房稍作歇息,明日即可拜见国君。”
“有劳。”
白涯老实太多了,这种极度的冷静之下,仿佛流动着潺潺的熔岩。霜月君能敏锐地捕捉到这点。他又开始回忆,这君乱酒是何许人也?与他无关的小角色,他都不感兴趣;他不感兴趣的人,都很难记住。不过这名字的确耳熟,仔细想来,好像是一名纵横沙场的武将,曾立下赫赫战功。其余的事,他一概不知。等回头只剩两人时,他再屈尊问问白少侠好了。
过了不知多久,天黑了下来。王城很大,却空旷,人群总是挤在某一处地方。若不是近日赶上了“好时候”,恐怕仍是看不到这么多人的。除了擂台,武国这地方白天安静,晚上也安静,仿佛昼夜的区别只是天空的颜色罢了。
白涯从三层望出去,周边仍是一点人影也见不到的,唯有步伐整齐的修罗的编队,偶尔从附近走过。他们已经在皇城内部了,这里戒备森严,却年久失修,一切都很陈旧。所有人的精力都不放在生活的柴米油盐,甚至建筑、家具、衣物都不重要,这一点连皇城里也好不到哪儿去。砖若是缺了便缺了,只要不漏风漏雨,接着用便是。衣服破了个洞,缝缝补补又三年,新衣服想买怕也要等人现做。并非是因为贫穷——相反,他们实则富得流油。依靠对周边的城镇与村庄的劫掠,武国国库充盈,就是懒得拿出来用,仿佛战争才是一切的出发点。其余的小件更不用说了。大到亭台楼阁,小到锅碗瓢盆,他们都能以奇怪的方式和奇怪的材料将其修补,最终形成了花花绿绿的滑稽模样。
太他妈的怪。
“那个人类……有两把刷子。”坐在桌边的霜月君抬眼看了看来回踱步的白涯,“在人类之中算是强者。不过,还不够强。”
“他是傲颜的爹。”白涯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傲颜一直在找他——来这儿就是为了找他。但……我——唉。”
霜月君撑着脸,打了个哈欠,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新闻。
“猜到了,然后呢?慌什么,再把他叫来问问便是。”
“没那么简单。他们三个还不知在城中什么地方,汇合没有,安不安全。我们在宫中稍有不慎,便可能为他们父女二人引来杀身之祸。”
“啧,麻烦。”霜月君倒了一杯酒,“明日去殿上一问便知。”
“不行!”
白涯在桌边停住脚,忽然猛拍桌子。酒壶当啷一下,盖儿与瓶身相互碰撞,溅出几滴壶口的酒水。所幸霜月君的杯子举得够快,不然一定给他打翻了。
“小点声。”将杯子凑到嘴边,他嚷了一句。
“不能明问,绝对不能。”白涯抓了抓头发,又开始来回踱步,“得先让他帮我们找到那三个不省心的。必须让他们父女见了面,才能说清楚。我也只是听过名字,不能打包票说那就是君大将本人。”
“你还真是在意他们。”霜月君放下杯子,不动声色地揶揄,“放心,姓柳的在,不会有什么事。那两人也都是能打的角色,出不了岔子。反倒是你,光想着别人,你自己又为何而来是不记得了?”
这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白涯猛然停住脚,停留在窗边。晚风轻轻钻进屋里,让烛光摇曳不定。他忽然意识到,从与君乱酒见面到现在,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想起自己的父亲。他完全替傲颜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与不得已的怀疑中,晕头转向。
白砂会在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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