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坚持这种想法吗?”
“其实在中途,算是动摇过吧。”梧惠有些恍然,“我差一点就要相信这个世界了。毕竟它安全、和平,又充满善意。”
“这样的世界……不好吗?”莫医生问,“难道你真的属于阴影里的世界?”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算了。”梧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想解释,只是反问,“怎么了?你还是不信我,还是觉得我有什么特殊身份,觉得我在骗你,是吗?”
“不是的。”
莫医生摇了摇头,态度恳切。他进一步解释道:“若是如此,我就不会这么早、这么直接就向你发出质问。我多少相信,一些不可思议的事确实存在……若在我眼前得以证实。你有很多让人意外的地方,我说不上来,但实在不曾表现出说谎的特质。所以我宁愿相信,你确实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比起什么有精神问题的患者,你更像是个……”
“是个?”
“是个来自未来的人。”
梧惠有些被吓到了。她无言以对,只用惊异的眼神看对方。她没想到,莫医生对这样的事接受得很快——在他没有亲眼看到足够力度的证据的情况下。
梧惠的语气有点惋惜:“如果你早点这么说,我可能会很感动吧……可惜太晚了。但也说不准。若你一开始就说你相信我,反过来我未必信你。现在发生的,才是该有的轨迹。”
莫医生了然地点头。气氛有些沉重。
“如果你真是从遥远的将来回到现在……那多奇妙啊。我一定会想听你讲以后的事。你愿意告诉我吗?不论是否有人相信,不论是否会在这个世界得以证实。”
“那就没有意义了。”
“是么。”
梧惠用无可奈何地语气陈述着:“我应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那……你又凭借什么,肯定这不是你的世界?”
“你知道吗?我才意识到一件事:我根本想不起最近载过我们的车夫、钟楼下的警卫、霏云轩的弟子,还有更早前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与病人的样子。我只能记得我原本就认识的人。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转瞬即忘。”
“这是什么意思?”莫惟明微皱起眉,“我不明白。路人的容貌,除了专业的警察、军人、特务,没人能记清。不重要的人谁都会忘记。这就是你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的论据?”
“不,这只是我刚想到的。”梧惠说,“我唯一的论点只有一个。我刚说,我中途不是没有彻底放下戒备。很多次我几乎就要相信,这里即便不是我的世界,至少,也是个更‘合适’的世界。可就在那件事发生后,我确信了,我一定不属于这里。”
“那件事?”
“我刚醒来那天,你们说我很幸运,不曾在车祸中受伤。那天我问你和碧玉树,你们都说,我出事的当晚公安厅没有犯人被送来……也就是说我的眼睛是不曾受到伤害的。你也没有为我做过手术,没有给我换一个——带着‘怨气’的眼睛。”
说着,梧惠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莫医生看她的表情有些困惑,像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梧惠接着说:“那么,我什么都该看不到才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我很清楚,我们方才逃离的那个杀人凶手,是九爷手下的恶魔,曲罗生本人。你说得对,那个距离,我不该看清他的面孔。但我确实清晰地看到,在他的肩上,趴着一个苍白的婴儿的影子。”
“你……说的有些吓人。”莫医生怔怔地望着她,“但我明明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就对了。不仅是你,我也该什么都看不到才对。可我看到了。”
“这——说明了什么?你是想说,这是一个有人为你制定的、用来困住你的世界?”
梧惠摇了摇头。
“不。相反,我确信了……这是一场梦。我自己的梦。只有我才知道那鬼怪的样子。我那时候很害怕——特别害怕。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