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自有几分讨喜,倒是冲淡了方才的凝重气氛,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湘云性情娇憨一些,这时就笑道:“就林姐姐喊珩哥哥为大哥,我们才唤哥哥呢。”
众人都是笑着。
黛玉闻言,一张白腻如雪的俏脸就染上了一层粉色,嗔怪道:“那是我敬着珩大哥,把他当兄长来看呢。”
也不知是不是打趣探春的多了,她一直唤不出口珩哥哥,总觉得……
见几个姑娘顽笑着,贾母原本忧切的心思也有几分舒缓,轻笑道:“玉儿,去罢。”
“姑娘。”一旁紫鹃就是轻笑着过来搀扶着黛玉。
贾珩又看了一眼探春,轻声道:“三妹妹也过来罢,帮我看着文稿。”
探春闻言,正自为凤姐方才一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思忖着,心绪涌起一丝“自伤自怜”的复杂,这时突然被贾珩唤着,不由抬起螓首,那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现出几分欣喜,对上那一双温煦的目光,心尖儿一颤,竟有丝丝甜蜜的感觉,
是那种正自黯然神伤,冷不防被在意之人提起的惊喜。
也是随着起身,拉过黛玉的另外一只手,柔声道:“林姐姐。”
湘云笑道:“珩哥哥,我也去。”
贾母佯恼道:“你珩哥哥和你林姐姐去写信,你凑什么热闹?”
贾珩看了一眼湘云,笑道:“无妨,云妹妹也过来罢。”
湘云在西府住了也有一个多月,史家过两天估计也该催她回去了。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帮帮这个性情烂漫的小姑娘,其实留在贾府跟着贾母过活,倒也未尝不可。
见一众姊妹都是纷纷离去,宝玉看了一眼形容尚小的惜春,以及正在下棋好似对外间诸事都不关心的迎春,心头竟是涌起阵阵苦涩来。
扬起一张中秋满月的脸盘儿,嘴唇翕动了下,但却被一旁的袭人拉了下衣袖,
眼见几人就是出了荣庆堂,向着一旁的黛玉小院而去。
贾珩进入灯火彤彤的厢房中,只见四面摆设精巧,窗明几净,书架之下还放着一张瑶琴,紫鹃吩咐着雪雁给贾珩倒茶。
紫鹃笑道:“大爷先坐。”
说着就是去寻坐垫,给黛玉所在的椅子铺上,然后这才扶着黛玉落座。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黛玉以及身后的陈设。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到黛玉所居的屋里,因有着数架屏风前后隔断,倒也看不到平时起居的卧室,一股兰草的馨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兽头熏笼里倒未点着沉香。
见贾珩目光平静,似在打量着陈设,黛玉心底不知为何就有几分羞意,这屋里,平日宝玉经常来,尚不觉如何,但眼前少年入得屋里,就觉得有着一种被人窥探**的羞涩。
探春明眸打量着贾珩,轻笑道:“珩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倒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贾珩道:“忙时在京兆和五城兵马司之间来回跑,闲了则是看看书,上次和三妹妹说,往我那边儿,寻你嫂子多走动走动,怎么没去?”
探春闻言,弯弯眼睫之下,眸中现出黯然,倒是一时没有说话。
湘云娇俏道:“珩哥哥,这段时间,三姐姐在抄佛经呢,说是临近年关,给老爷祈福,一天要抄三篇。”
贾珩闻言,皱了皱眉,沉声道:“抄佛经?”
这想来就是王夫人想出的新招?
事实上,还真是王夫人想出的招儿。
先前贾珩将探春一通夸赞,又是明媚大气,又是说见识不凡,又是为男儿身将如何,王夫人初始还觉得脸上有光,但回去愈品愈不是滋味儿,合着还是再说她家宝玉连女儿都不如,这念头一起,就有些膈应。
尤其是,她有一种被看穿的羞耻感,她故意抬举、培养这个庶出的女儿,当作嫡出的亲生女儿来养,自是为了向府里人看看,她比那狐媚魇道的小娼妇,什么叫名门望族的大妇气度。
但现在,在那位珩大爷眼中,比起她家宝玉都出挑,自有种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探春容色微顿,轻声说道:“这佛经要亲生儿女抄给父母,才心诚灵验呢,环哥儿和二哥哥现在去了学堂,只我在家,每天抄三篇,倒也不怎么累,还能练练字,而且昨个儿已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