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贾母点名,又是提及两个人在一块儿,探春道:“老太太,今个儿我没去珩哥哥那里。”
一大早儿只顾着喂兔子了,就没去东府看邸报。
况且,如果是今天才上疏弹劾,那邸报也不会即刻登载就是了。
史鼎道:“姑母不必太过担心,这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虽不能保住了,珩哥儿如今也是管领京营的大将,又领着锦衣府,圣眷不减的。”
贾母脸色愁闷,唉声叹气道:“这才多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见着贾母愁容满面,长吁短叹的模样,王夫人面色不显露分毫,但心头却愈是快意。
史鼎眸光一闪,道:“姑母,其实对珩哥儿还是一件好事儿?”
“好事儿?”贾母不解地看向史鼎。
王夫人凝了凝眉,听着“好事儿”之语,心头下意识生出一股烦躁。
差事没了,这怎么是好事儿了?
探春英秀的眉微微蹙着,凝眸看向史鼎。
史鼎轻轻一笑,说道:“姑母是关心则乱,您说珩哥儿现在管着京营、五城兵马司,又管着锦衣府,这身上兼着这么多的要害之职,圣眷何其优渥,但这其实是祸非福,也不是保全臣子之道。”
贾母被史鼎越说越迷糊,问道:“宫里重用珩哥儿,怎么不是保全臣子之道?”
史鼎道:“老太太,不说珩哥儿年纪轻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说哪能让一个人在京城管着这么多的兵马,就是当初的代化公,也只是一等神威将军,也没都管着五城兵马司,甚至是锦衣府,前些日子,那是京营变乱,珩哥儿带着天子剑去平乱的权宜之计,如今神京安若磐石,珩哥儿领着京城内外的兵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如今趁着此次弹劾,辞了五城兵马司的职事,难道不是好事儿?”
贾母这下子终于听懂了,脸上焦虑神色渐渐和缓,喃喃道:“是这么个理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荣庆堂中,不仅是贾母听懂了关要,探春是第一个听懂了关节。
身兼多职,皆为要害衙门,应是辞去五城兵马司的差遣。
但想着想着,就觉得哪里不对,这样被人弹劾挤兑走,也不体面不是?
明媚的大眼睛中泛起疑惑,抬眸之间,看见宝钗秀眉微蹙,杏眸中也有思索之色。
凤姐凝了凝眉,暗道,这外面男子为官不想还和她治家相通,如是都将大权交给一个人,的确容易出乱子。
史鼎笑了笑,道:“珩哥儿他还年轻,就掌着京营一营,帮着李大学士襄赞军务,以后前途无量,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贾母思索着,转而问道:“那珩哥儿既将卸了五城兵马司的差遣,你这过来又是?”
史鼎语气从容,侃侃而谈道:“珩哥儿纵然避祸辞职,但这五城兵马司,也不能没有咱们几家的人,否则丢了个猫狗了,也没人帮着找,别说其他事,更是不大便宜,侄子的想法是让浩儿任个副指挥、指挥什么的,也能有个照应,若是珩哥儿临走之时,将浩儿调到五城兵马司,也算留了一手。”
贾母闻听此言,面色变幻,终于回过味来,心头就有几分不悦。
虽说是自己侄子,但这前面才说了珩哥儿去职的事,现在眼巴巴的就往五城兵马司塞人了,绕了一大圈子,原来是为着这个事儿?
一时间,荣庆堂中陷入安静。
郑夫人笑道:“老太太,这五城兵马司。咱们几家是不能没有个亲近的人,现在珩哥儿他在京营正是大展宏图之时,也不需为这些琐务羁绊着。”
贾母并未回应,似在思量着什么。
探春忍不住开口道:“老太太,这旁人还不说我们往五城兵马司安插亲戚?”
郑夫人脸桑拿笑容一滞,看向一旁的探春。
王夫人瞥了一眼探春,目光微冷。
探春脸色苍白,连忙垂下螓首。
毕竟是王夫人一手养大的,心头还敬畏着。
贾母这时重重叹了一口气。
几人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道:“老太太,珩大爷过来了。”
得,正主儿来了。
贾母眉眼忧色不减,道:“让珩哥儿进来。”
说话间,一身蟒服的贾珩与鸳鸯从外间而来,进入厅中。
迎着数道目光的瞩视,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立定身形,拱手道:“见过老太太。”
这时,史鼎已然不错眼珠地看向那气度沉凝的少年,目光落在其人身上的蟒服上,心头就有几分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