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道:“不是怜悯,而是爱护,她既唤我一声兄长,我当尽兄长本分。”
妙玉闻言,目光复杂地看着负手而立的少年,幽幽道:“可据贫尼所知,惜春之兄长有今日之果,系和珩大爷争执之因。”
贾珩面色澹然,道:“这是两回事儿,而且贾珍这个兄长,于她而言,有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说着,转身看向妙玉,道:“妙玉姑娘,她视你为知己,我只望你可时时开导于她,不要与她讲什么佛法禅悟、遁空避世,而是多讲讲江南的风土人情、奇闻逸事……我只希望她这辈子能平安喜乐,将来如正常女子般,嫁人生子,在这红尘中,历着一遭儿,方不负这一生,而不是去做什么姑子,青灯黄卷,你可知道?”
这会儿,一墙之隔的惜春听着这少年番话,明眸中蓄着的泪水,已然决堤而出。
嫁人生子,平安喜乐……
妙玉听着少年的话,同样心神震撼,面色动容,过了会儿,甚至心底竟生出一股嫉妒情绪,冷冷道:“可我若执意要渡她出家呢?”
贾珩默然片刻,看了一眼妙玉,冷哂道:”你六根不净,情缘未断,渡己尚且不能,何谈渡人?”
用邢岫烟的话说,妙玉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什么道理。
对宝玉情根深种,将自己杯子都给宝玉。
妙玉闻听此言,或者说被贾珩轻蔑的的态度激怒,面颊不由涨红,羞恼道:“你……我何曾六根不净,情缘未断?”
已有几分被戳中心事的气急败坏。
贾珩上下打量着“气质美如兰,才华馥如仙”的妙玉,目光在耳垂上的耳孔盘桓了下,道:“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妙玉,你要是剃度,我还是信你的。”
妙玉闻听明明平静却偏偏给人以无比戏谑、嘲讽、审视的话,如遭雷殛,樱唇无意识哆嗦着。
在红楼原着中,宝玉曾借邢岫烟之语,以“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自称槛外人,被妙玉引为知己。
而贾珩此言,就已经不是“友好”的知己之言,而是刺破妙玉的面纱、击溃妙玉的心理防线、对妙玉灵魂的一记重击!
你妙玉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别装了……
哪怕是一个现代人被朋友看穿,都能生出一股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之感,何况是含蓄相交、说三分留七分的古人?
还有什么比原着作者对妙玉的评价,更能直击其心?
简直就是心理学意义上的心灵“强暴”……
这种强烈的冒犯,配合着轻描澹写的神情,以及如古井玄潭的目光,是一种心理上的征服和压迫。
妙玉此刻脸颊羞臊,手足无措,甚至生出一种在对方面前一丝不挂的感觉。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以及说不出的澹澹兴奋在心底涌起,交织在一起,几令妙玉心神颤栗,玉面绯颜,紧紧抿着朱唇,明眸怔怔地盯着对面的少年,一言不发。
贾珩沉吟片刻,毫不避讳地直视妙玉的目光,道:“你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家中遭了变故,如我没有猜错,你父应是苏州织造常进吧。”
作为锦衣都督,想要查妙玉,几乎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一来是对妙玉身世好奇,二来是出于安全考虑。
妙玉本身寄居在贾府,此事就疑点重重,这样一位来历不明的人住在他宁国府,出入后宅,不查查怎么能行?
再说毕竟是金陵十二钗,相比香菱的身世,他还能开上帝视角,妙玉简直是隐藏副本。
“你……”妙玉骤闻父亲名字,晶莹玉容“刷”地变了下,身躯晃了晃,那是记忆深处许多年都不曾提及的名字,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妙玉目光仓惶、惊怒,如见鬼魅地盯着少年。
“我并无恶意,你不需用这种看杀父仇人的眼神。”贾珩缓和了一下神色,上前扶了下妙玉的削肩,在其羞愤神情中,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你父也算名宦,只可惜得罪了一位权贵,你幸在玄墓蟠香寺修行,而得以脱身,但以那位权贵睚眦必报的性子,若得知你还活着,未必放过你去。”
有时候不得不说,世界真小,导致妙玉家遭横祸的罪魁祸首,正是……忠顺王。
苏州织造对接的正是内务府,而苏州织造常进,当初得罪了忠顺王,家遭横祸。
“所以有些事情也说的通了,原着妙玉之师让其不要归乡,而在京静待机缘,然后妙玉去了贾府,四王八公也就贾府能对抗忠顺王。”贾珩思忖着,面色澹漠。
这种事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忠顺王现在估计最恨的就是他,他也早想弄死这老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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