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道:“好了,都不说这些了,左右也没有什么意趣可言,先用饭罢。”
众人都拿起筷箸、汤匙,用起饭菜来。
比起荣庆堂的混乱、嘈杂,此时此地,却被温馨、宁静的氛围笼罩着。
梨香院
夜色深深,烛火晃动,一室之内,明亮如昼,就有几道人影投映在屏风上。
薛姨妈正与宝钗、薛蟠品茗叙话。
贾珩离去后,薛姨妈与宝钗也无心多留,就离了贾母院落,回到梨香院,用罢饭菜,一同叙话。
薛蟠端着香茗,来回轻轻踱着步子,并未坐着,而是站着。
经过一二十天的修养,屁股上已结了疤,初步愈合,只是还不大能坐在凳子上。
看着薛姨妈,脸上一幅“被我言中了的”得意表情,笑道:“妈,我说怎么着?宝玉他是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听说调戏金钏,被姨妈逮了个正着,惹得那金钏儿跳井,差点儿闹出人命来,倒是把姨父气得不轻,打了他几十板子,后来,听说又引逗得忠顺王老千岁府上的伶人,真是……”
薛姨妈没好气白了一眼薛蟠,嗔恼道:“你少说两句罢。”
薛蟠却笑着踱着步子,道:“妈,宝玉这样的,我见着多了,也就比我多读了几本书,会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听说珩表兄说他是个无情无义的,我瞧着也差不多,想那金钏儿,如是我那是非要回来不可的,那琪官儿,说来,我也认识,怎么能将人行迹出卖了?”
说到最后,比烂竟还比出了优越。
随着时间流逝荣庆堂中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幕,已传至薛蟠耳中。
薛姨妈叮嘱道:“伱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操心旁人的事儿,我可给你说,老太太、你姨妈可都烦着呢,如是过来,你可别胡咧咧,触人霉头。”
对宝玉,心头未尝没有疑虑。
可阖府上下,还有比宝玉更合适的人选?
薛蟠嘿嘿笑道:“咱们也就私下说说,哪能到处乱嚷嚷去。”
此刻的薛蟠,却是忘了先前乱嚷嚷着“贾琏偷母”之事,还吃了贾珩一个嘴巴子。
薛蟠说着,看了一眼在一旁坐着的宝钗,笑道:“反正,妹妹这个品貌……”
宝钗凝了凝修丽的蛾眉,雪腻玉容渐渐蒙上霜色,纤纤玉手捧着的茶盅,就往一旁的茶几上放,作势欲走。
薛蟠见此,嘿嘿笑道:“好了,妹妹,我不说那些浑话了,妈,你和妹妹,就慢慢想吧。”
说着,端着茶盅,下意识要坐在凳子上,“嘶”的一声,几乎是触电般弹起,分明是碰触到伤疤。
薛姨妈见此,心头一急,也顾不得恼怒薛蟠叨叨个没完,连忙起身,关切地看着自家儿子,既是心疼,又是无奈道:“你注意着点儿,你这还操心着旁人的事儿呢?还不知珩哥儿什么时候带你去那五城兵马司呢。”
薛蟠闻听此言,大脸盘上也有几分苦闷之色,摇了摇大脑袋,说道:“去就去!还能怎么着?”
薛姨妈凝了凝眉,低声道:“等明个儿,我想再请他一个东道儿,将你的事儿,看能不能出了正月,再带你走,二十一还是你妹妹的生儿呢。”
薛蟠铜铃大的眼睛中,眸光黯然,唉声叹气道:“那你和珩表兄说,看他应不应着吧。”
他也不想往五城兵马司去,哪有平日勾栏听曲有意思,但他有什么办法?
宝钗在一旁听着二人叙话,心神微动肌肤莹润的脸蛋儿上,见着怅然若失之色。
自那天从颦儿院里偶遇之后,也有好多天没见着了,那人似也不大寻她。
许是太忙了罢。
也不知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生儿……
薛姨妈道:“明天,就去下帖子看珩哥儿有没有空暇,得提前约好了才是。”
不提薛家三口的计议,却说元春用罢晚饭,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宝玉,遂返回所居院落,春风微拂,月光如银。
丽人一袭淡黄色袄裙,春山黛眉之间忧愁郁结。
因与探春住在一个小院,这时见着探春屋内灯火还亮着,元春容色微顿,想了想,挑帘进着里间。
探春端坐在书案后,握持着一管羊毫笔,写着条幅,神情专注。
少女胳膊轻轻挽起现出一截凝霜皓腕,雪白如藕,橘黄烛火沿着光洁如玉的额头,照耀在脸蛋儿上,愈添几分柔美。
英丽修眉之下,因为烛火光线故,弯弯睫毛分隔了暗影与明光,将晶莹清澈的眸子遂幽晦几分。
已有一些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气韵。
一旁的丫鬟侍书,既是侍奉笔墨,也在凝神看着探春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