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郡王默然片刻,说道:“雨村先生,但愿这场和谈能够压一压他的嚣张气焰。”
“王爷放心,纵然圣上听信了永宁伯之言,将来对虏一但事有不利,那时候群起而攻,再如现在这般势大。”贾雨村宽慰道。
自忠顺王倒台以后,他改投齐郡王,但齐郡王明显不受天子待见,将来前途铵暗澹不明,听说楚王器重文士,可偏偏在南边儿又出了事儿。
魏王那边儿倒是……只是,齐郡王狠辣,现在却不好再轻易改换门庭了。
齐郡王目光忧心忡忡,说道:“话虽是这般说,但……”
但方才那女真亲王都被小儿所生擒,万一以后面对虏寇再次取得大胜呢?
真到了那时,这大汉朝还有谁能制得住他?
熙和宫
殿宇的琉璃瓦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廊柱之下的军士列队而站,宛如傲立风雪的长青松柏。
一辆凋以龙纹装饰,四方垂挂黄色帷幔的马车,两个高大的车辕在青白条石铺就的宫道上用雪痕水迹描画出两条平行线。
贾珩一拉缰绳,勒停了马车,从车把之上下来,伸出一只手,扶着崇平帝下得马车,道:“圣上,到了。”
崇平帝笑了笑,下得马车,看向少年那张俊朗、沉静的面容,目中现出一抹亲近和慈爱,说道:“走,随朕进宫。”
眼前少年其实是他的女婿,经此一战,咸宁许给子玉一事,在宫内宫外,都不会有着难以置信的异议,等着以后再立大功以后,就可赐婚,平息浮议。
贾珩却不敢托大,落后崇平帝几步,道:“圣上请。”
这时,百官还未跟上,君臣二人或者说翁婿两人沿着宫道向着熙和宫而去。
崇平帝问道:“现在京里于和议之论有不少争议,子玉你是什么意思?”
贾珩道:“微臣以为,我大汉初战告捷,正是重塑军心,激励民气之时,应该以女真亲王首级祭慰我大汉英灵,而女真寇虏以谋叛而斩,对虏坚持三不,不妥协,不接触,不议和!臣这几天观看朝中邸报,对朝中诸位大人所持之论也有所知。”
这位天子当然不是为主和派之言所动,而是需要听贾珩这位军机重臣的意见,以坚定乾纲独断的意志。
贾珩道:“圣上,臣在平虏策中还提到,女真建官立制,亡我之心不死,如今不过是他们的权宜之计,臣刚刚听到,女真打算入侵察哈尔蒙古,到时我大汉彼时是不是要因和约而勒兵不前?”
崇平帝闻言,目光一紧,沉声说道:“察哈尔蒙古?”
贾珩道:“察哈尔蒙古王庭原本就在苟延残喘,一旦落入女真之手,我山西大同、太原重镇就将直面虏锋,如北宋一般,关中之地再无山河屏障,如果我与女真达成和议,彼等明年定会再启战端。”
崇平帝冷声道:“女真真是狼子野心!”
不说其他,单凭这一条,和谈之论,不足为取!
贾珩又说道:“如果放归多铎,女真通过本来就可休战的和议之言,拿回了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而我大汉军心士气势必受挫,天下南北之士必定大失所望,此汉虏不两立!”
崇平帝闻言,面色微震,道:“好一个汉虏不两立!”
目光咄咄,郎声说道:“朕也是此番打算,女真当年不过是臣服我大汉的番邦,窃据辽东,沐猴而冠,我大汉岂能与其修约言和?等会儿,朕要问问这女真亲王为何犯我大汉?”
正如贾珩所料想的一样,这位天子对于“执虏酋问罪陛前,指斥其非”这等事,有着莫大的兴趣。
君臣二人说着话,拾阶进入殿中。
熙和殿中左右两侧已经布置了酒宴之桌,便于以后的百官用宴。
随着时间过去,内阁以及军机处、五府六部寺监的的官员纷纷到达宫苑,按着品阶徐徐进入殿中,向着崇平帝见礼。
崇平帝此刻正襟危坐在金銮椅上,握着两侧扶手,下方群臣以内阁和军机处分成文武两班,以贾珩、南安郡王为首行礼参拜,山呼万岁。
崇平帝面色和缓几分,微笑道:“诸卿都平身罢。”
“谢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下方朝臣纷纷行礼谢恩,起得身来。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朝臣,沉吟说道:“永宁伯这次前往江南办差,一战大胜虏寇,生擒女真亲王,劳苦功高,不得不赏,戴权传旨。”
说到最后,这位帝王冷冷瞥了一眼杨国昌,心头隐隐涌起一股不好的回忆。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斗争,关于贾珩封赏的爵位,正好在贾珩到京的前两天也终于尘埃落定。
贾珩封侯,这满朝文武都没有异议。
不封侯,天下之人的吐沫星子都能将庙堂衮衮诸公淹死。
但究竟是几等侯,这就大有讲究,故而在贾珩前来长安的路上,在内阁的武英殿展开了一场又一场激烈的争论,直到前天这场争论才彻底终结。
或者说是身为内阁首辅的杨国昌极力反对,甚至某种程度上赌上了政治生命。
如果内阁首辅反对,那么六科给事中封驳了奏疏,就会变得很难看,所以此事加上太庙献俘,一下子成了内阁中争论不休的话题。
杨国昌认为封三等侯足以酬功,否则不足弱冠的侯爵,将来再立了微薄之功,是不是还要封公,封王?
永宁伯年岁才多大?年纪轻轻,就一副权臣之势,岂是君臣长久之相?
崇平帝自然龙颜不悦,阴沉着脸不说话,但杨国昌这次是铁了心,要以逆耳忠言,上报君王一片知遇之恩。
至于韩癀和赵默等人,倒是觉得三等侯实在有些寒碜人。
倒好像是不情不愿给与一般。
韩癀和赵默两人因此提议晋爵二等侯,既有保全之意,又不至薄待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