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带碎的?
宝钗翠羽柳眉之下的杏眸,水润微微,目中闪过一抹奇色。
玉碎了?不由想起怀里的金锁,嗯,金锁不比玉石,怎么摔都不会碎,而且也没有人去摔它。
这会儿,就连黛玉也将星眸眨了眨,心头忽而涌起一股荒谬之念。
外祖母不会杀了她吧?
那丫鬟双手捧着将玉递给平儿,然后拿到凤姐手里,贾母以及王夫人连忙凑将过去看着。
只见其上“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从中间赫然现出几道裂纹,蛛网一般。
嗯,怎么说呢,就好像碎屏的手机。
事实上,再坚固的石头也顶不住多次摔,而通灵宝玉说来说去也只是一块儿石头而已,让宝玉各种折腾,出现一些裂痕是再正常不过。
总之,碎了,还没彻底碎。
贾珩剑眉之下的目光凝了凝,自也瞥见那玉石之上的几道裂纹,心头涌过惊讶。
通灵宝玉出现一些裂纹?这方天地应该不是什么超凡世界吧?
贾母脸色难看,只觉心沉入谷底,急声说道:“这玉怎么能碎?这可是宝玉的命……可如何是好?”
说玉是宝玉的命根子,但现在玉碎了,虽然没有彻底碎,但竟然出现了裂纹,这是不是不祥之兆?
王夫人此刻也有些慌神,只觉六神无主。
而宝玉也看向那玉石,心头也有些咯噔,暗道,刚才难道摔的太狠了?
贾珩面色淡淡,说道:“老太太,这玉再让宝玉摔上一二次,只怕就要彻底碎成渣。”
沉吟片刻,看向贾母道:“如衔玉而生就身有神异,但宝玉如今年岁不小,文不成、武不就,又是何解?只怕这玉也未必是好东西,以我看来,正因为弄这些装神弄鬼的祥瑞,才让老太太如此稀罕,事事溺爱纵容宝玉,导致宝玉反而不如珠大哥文采出众,勤奋好学,少年之时就中得秀才。”
听那少年提及自家丈夫,李纨目中现出一抹异样,连忙将羞怯目光垂下。
昨晚……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贾珩说着,忽而看向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不停的王夫人,笑了笑问道:“太太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夫人:“???”
恍若一枚匕首扎在王夫人的心头,对上那冷意幽然的目光,顿觉一股被看穿的羞耻袭上心头。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众人,脸色都是迅速变幻了下。
薛姨妈捏了捏手帕,目光闪了闪,心头有所明悟,只怕姐姐这块儿玉,也与宝丫头是一样,寻匠人后来弄得,用来装神……讨个吉利。
被周围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注视,王夫人面皮又白又红,道:“你……你,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这是说她故意用假的石头给自家儿子嘴里塞着,用以伪造祥瑞,装神弄鬼?
贾珩也没有逼问着王夫人缘故,问道:“老太太,既然玉出现裂痕,那就寻个匠师修复一番就是了,原是讨个吉利,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天天闹的阖宅不宁,如是宝玉奋发有为,光宗耀祖,不负荣国府历代忠烈家风,那宝玉才是稀罕物。”
贾母脸色变换了下,手里拿着玉,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会儿,一众媳妇儿和姑娘搀扶着贾母、王夫人离了黛玉所居院落,前往荣庆堂。
一场以宝玉摔玉的大闹,在这一刻渐渐落下帷幕。
而通灵宝玉的裂痕,却如阴霾一般蒙在贾母的头上。
贾珩则是来到后宅的小偏厅,看向坐在其中喝着闷茶、长吁短叹的贾政,道:“政老爷。”
贾政闻言,抬眸看向来人,说道:“子钰。”
贾珩落座下来,看向探春,低声道:“三妹妹给我倒杯茶。”
探春轻声应着,提起茶壶给贾珩倒了一杯。
贾珩看向贾政,说道:“宝玉其实比着去年多少长进了一些,现在起码还在学堂读着书,二老爷也不必太内疚了。”
其实再过几天就是年前的学堂放假,否则宝玉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
贾政叹道:“子钰,宝玉他不是幼童,他这般胡闹,我却不知如何与如海交代。”
看着眼前的少年,与宝玉相比也不过才大着一二岁,但却已是大汉一等侯,朝堂重臣,内为天子股肱,外为国家干城。
贾珩道:“二老爷不必自责,林姑父在扬州为官数载,巡饬盐务,因社稷之事奔走,宽宏雅量,通情达理,不会因此事而心生芥蒂的。”
贾政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责说道:“说来说去,还是我以往疏于管家,才让宝玉如此无法无天,养出这般顽劣的性子。”
贾珩见此,默然片刻,其实,贾政多多少少还是有着一些责任在的。
想了想,劝说道:“二老爷,宝玉去学堂学上一二年,等成家立业以后就好了,我在未成家立业之前,心性也曾浮躁而不知事。”
贾政闻听此言,心头微动,继而眼前一亮,说道:“子钰所言甚是,或许等他成家以后,性情也就沉稳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一二年,二老爷还有老太太,帮他好好挑选。”
夏金桂要不要许给宝玉?斗斗王夫人?
贾政默然了一会儿,转而问道:“方才,子钰提及如海将要赴京述职,将有大用?”
贾珩道:“在扬州巡盐数载,如今扬州盐法新制大行,国帑增收无数,姑父也应有所升迁,以酬劳苦。”
贾政闻言,心头微喜,感慨道:“如海他是科甲出身,才干优长,如今到了京城以后,也能大展宏图了。”
林如海是贾政的亲妹夫,对其品行才干,贾政自然深有所知。
贾珩放下茶盅,轻声说道:“我去金陵之时,拜访过珠大嫂的父亲,他如今赋闲在家,教导族中子弟,李老大人清流名臣,在家中闲居,于社稷实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