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癀拱手称是,只觉手足冰凉。
天子这是向自己施压?
其实当初贾珩不可操之过急的话,崇平帝听进去了一半,对革新之策仍心心念念。
因为当初贾珩最早在内书房中就有言:“挟大胜以革新,肇中兴之伟业,谋大汉万世之基。”
这位天子的身子骨也不大好,已经生出几许迫不及待。
崇平帝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韩癀,道:“自开国以来,江南之地,两省土地兼并,可谓触目惊心,高仲平在江南虽失之激进,但直指弊病,朕深以为然。”
韩癀连忙说道:“圣上,江南为财赋重地,如今北方屡遭灾情,臣以为不可操之过急。”
天子这是要掘了江南士人的根,这不能妥协,如果真得收刮东南,那时真正是社稷危殆。
崇平帝面色现出一抹复杂,低声道:“这话,贾子钰先前回京时也这般说。”
韩癀闻言,目光深凝,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卫国公也有此言?真是老成谋国。
崇平帝道:“贾子钰有经国济世之才,朕想如能以其前往江南,襄赞高仲平在江南推行起来,应能作成此事吧。”
韩癀:“???”
“圣上,既然卫国公觉得事难急成,当以缓图,如何还会南下以济此国策大政?”韩癀沉吟片刻,规劝道:“圣上,边患未定,不宜重刀去腐。”
说到最后,甚至有些苦口婆心。
崇平帝看了一眼韩癀,道:“此事,朕觉得可以试行,韩卿也无需忧虑。”
韩癀见此,也不好再劝。
待韩癀离去,崇平帝瘦眉之下的目光现出思索,低声喃喃道:“此事也有几许蹊跷,科举弊案此时而出,还是士子伐登闻鼓?”
此事虽然让他得了再次向浙党施压的机会,但总觉得其中笼着一层迷雾。
不远处的戴权没有应着,只是屏住了呼吸,不打扰崇平帝思索。
崇平帝虽然性情多疑,但也思索不出缘故,只是重新坐将下来,拿起奏疏批阅。
就在大明宫,内书房中气氛压抑之时——
咸宁公主原本居住的棠梨宫,却为一股闲适、轻松的气氛充斥着。
这时,女官切了西瓜,一牙一牙,红壤少子,放在小几桌案上。
贾珩拿起一牙瓜,轻轻食用着,入口甘甜,瓜汁横流。
不由抬眸看向不远处手脚略见局促的宋妍,问道:“妍儿表妹,怎么不吃?”
其实,相比芳姿婧丽、神清骨秀的咸宁,一副黑长直的女神范儿。
宋妍的个头稍稍矮一些,但和其姑母宋皇后生的还真有一些像,皮肤白皙,细眉大眼,明眸秋波盈盈,琼鼻檀口,尤其是五官、眉眼与宋皇后相似有七八分,有一说一,的确有些宋皇后青春版的感觉。
当然,也没有宋皇后的伟岸。
咸宁公主看了一眼眉眼如画的宋妍,轻笑劝道:“妍儿,吃呀。”
妍儿表妹和母后生的真有些像。
其实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虽为姐妹,但脸蛋儿还是气质都是颇为不同,反而是作为侄女的宋妍颇为像着宋皇后。
宋妍“嗯”了一声,拿起西瓜,咬了一口,粉唇之下,一口干净的白牙乍现。
娘亲教她淑女一些,当着别的男子的面,她也不好吃着东西的。
这般想着,心不在焉,就被瓜汁呛了一下,少女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就微微涨红,“咳咳”不停,一时间羞臊不已,这时却见对面一方手帕递将过来。
宋妍晶莹玉容怔了怔,明眸看向那少年,对上那温煦目光,连忙垂下眼睫,道了一声:“谢谢。”
这时,咸宁公主明眸闪了闪,笑道:“先生,我也呛住了,先生还有别的手帕吗?”
贾珩:“……”
你挨得呛可有不少了,哪一次没给你手帕?
听着咸宁公主的打趣之语,宋妍雪颜玉肤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将手帕连忙递将过去,道:“表姐。”
咸宁公主面上若有所思,柔声说道:“妍儿表妹自己留着吧,再说洗干净了再还给人家呀。”
宋妍“嗯”了一声,偷瞧了一眼那若无其事的少年,也不好多说其他。
这时,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亮晶晶,轻声说道:“小贾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去府上?”
贾珩轻声道:“一会儿就过去,你们也提前认认门。”
李婵月道:“小贾先生不在京里的时候,我和表姐去了好多次呢。”
贾珩状其自然地拉过小郡主的素手,问道:“这几个月,你娘亲给你来书信了没有?”
他其实还想打听这次科举弊案的细情。
潇潇安排的这一出,他知之不多。
李婵月则有些羞,看了一眼宋妍,说道:“娘亲来了书信,问了问小贾先生打仗的事儿,这会儿也不知收没收到小贾先生班师回京的消息。”
几个人正说着话,一个内监进入殿中,白净面皮上带着谄媚的笑意,躬身道:“公主殿下,陛下召卫国公过去。”
贾珩放下西瓜皮,接过身旁李婵月递送而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轻声说道:“咸宁,我先过去,一会儿过来。”
咸宁公主应了一声,目送着贾珩离去,然后拉过一旁的宋妍,道:“妍儿妹妹,我等会儿和婵月教你跳舞啊。”
宋妍手中还拿着手帕,闻言放下西瓜,说道:“嗯。”
贾珩这时随着内监前往内书房,沿着宫道而行,刚刚走到通往前厅之处,忽而一愣,朝着宫道而来的丽人行礼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