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那白纱一角轻扬,仿佛可以隐约看到那张娇俏的容颜,美的满是风华。
她将巾帕放好后,便会一手托了脸颊,痴痴的凝望着他,白纱遮着她的眼眸,不知那眸光中,到底几许深情。
她就这般看着他,一看就是许久。时光流逝,无声而缓慢。
等她看了许久之后,她这才缓缓起身,打了水,拿了麻布,将这屋中各处摆设、物什仔仔细细的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然后再走出去,拿了扫把,将满院清扫一遍。
静院无声,唯有那细细的清扫声传出。
沙沙——、沙沙——的轻轻响着。
待做完这些,她才轻轻的撩起一角轻纱,摸了摸额上的汗,洗了手,再次回到苏凌的榻前。
然后,她柔柔的低声对他说道:「苏凌啊,咱们要开始行针了......」
说完这句,她先从一旁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安静的躺着七枚细细的银针。
然后她像哄小孩子一般,凑到他的身边,柔柔道:「可能会疼哦,你忍一忍就好......」
然后她要把他整个人上半身扶起来。
苏凌健硕,而她只是个纤细的女娘。
便是一个如龙似虎的少年清醒着,她要挪动他,都要费些力气,何况这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她借不得他半点气力。
可是就是这个纤细的小女娘,却咬着牙,喘着气,使出平生所有的力量,缓缓的,艰难的,一点一点的将他慢慢扶起。
然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做完这些,她早已是呼呼直喘,浑身热汗浸透
屏息凝神,张手之间,一次一针。
稳、准,分毫不差。
七针行完,她这才缓缓的抽出自己的身子,将苏凌小心翼翼的放倒,躺好。
再将冷却的巾帕重新换好。她只是稍作休息,低低喘息着,仍旧深深的望着他。
那个少年依旧沉沉睡着,眉目一如当年,她记忆之中的那个模样。
做完这些,已然到了饭点。
她便缓缓起身,仍然是柔柔的说道:「苏凌,该吃饭了,你饿不饿,今日还是做了你最爱吃的,我还记得你在飞蛇谷中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炊烟渺渺,自这小院中缓缓的飘向天空。
也只有这般时候,那宁谧的小院,才多多少少有了些许的生机。
过不多久,她会端着香喷喷的饭菜,兴高采烈的坐在他的榻前。
轻轻夹起一些,放在他的鼻尖,轻轻道:「苏凌,你闻闻,香不香?想吃,就自己起来,这些都给你吃......」
那个榻上的苏凌,依旧沉沉的睡着。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做饭的时候便去做饭,做好之后端到他的榻前,告诉他饭食有多么美味。
早膳、午膳、晚膳,一日三餐。
她每顿照做,顿顿不会落下。
她知道,他现在根本不会吃。
可是万一,他终有一天醒来,若是饿了,总会吃的......
日落月升,夜幕降临。
她会轻轻歪头,和他靠的更紧密一些,然后柔柔道:「苏凌,要睡了哦,乖乖睡着......我在你身边......」
她就这样看着他,看他依旧那样昏迷着,仿佛沉沉睡着了一般。
夜深人静之后,她才会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仰头望着天空。
皎月高悬,星河漫天。
而她,在漫天星月之下。
分外孤单。
一日,两日,三日,五日。
日日如此,从未改变。
她会在他的榻前,握了他的手,低低的向他诉说,说着这许多年对他的思念,说着他昏迷这些日子以来旧漳城里每个人的变化。
她说,苏凌啊,你走了这些年,我每日都好想你,可是我知道总有一日,我们会相见的;
她说,苏凌啊,飞蛇谷满谷的花开了谢,谢了开,好多次了,我一个人没事的时候,总会去花丛中坐着,仿佛我的身边还有你;
她说,苏凌啊,旧漳城的百姓们都好了,阿爷每日奔波,真的好辛苦的;
她说,苏凌啊,听说仓舒今日因为你又哭鼻子了,丞相和祭酒也很担心你;
她说,苏凌啊,大家都好了。
苏凌啊,你为什么还不醒来......
苏凌,你醒一醒,醒一醒,看看我,抱抱我。
好么?
终有一日,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扑在那个仍旧昏睡的人的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得从未有过的伤心。
忽的,那个榻上之人,缓缓的动了动手指。
紧接着,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袭遍全身。
似乎睁眼这个轻而易举的动作,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恍恍惚惚的,似乎感觉有人伏在他的身上,低低的啜泣着。
似乎是一抹绿意身影。
他忽的觉得,那真的好像张芷月啊。
可是,怎们可能是她呢
她如何知道我在这里,又如何会陪伴在自己身边。
他声音极低,喃喃开口。
「你是谁家的小女娘......有人欺负你么?......你怎么在我身前哭了......」
哭声立止。
她霍然抬头。
脸上的白纱轻动。
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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