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年纪不大,便已经接连挫败厍狄干、斛律金等晋阳勋贵的元老人物,若再被高澄招揽于麾下,日后高澄再与这些晋阳勋贵们交流起来,自然就能拥有极大的心理优势。
而李泰在东魏也非无源之水,只要这杆旗立起来,必然就能快速的团结一大批的河北世族成员,并且让高澄取代东魏更顺利得多。
换言之,李泰如今在西魏还处于论资排辈、等待上位的阶段,六柱国几个老家伙是不用想了,跻身十二大将军都还略有勉强。
可是只要他能据城以降,就是高澄对外人事的一大功绩,也必将会被引为心腹乃至于政治盟友,很快就能成为一方军政大老,成为平衡东魏军政格局的一个重要筹码。
等到以后晋阳勋贵中的元老人物逐渐退居二线,李泰或许就能成为东魏北齐仅次于段韶的军方大老,可是讲到对晋阳朝廷的影响,这些晋阳勋贵们加一起都未必能比得上他。
有了李泰提供的武力支持,未来乾明政变死的或许就得是段韶、斛律光这些晋阳勋贵精华,顺便连娄昭君都打包送走。
李泰思维发散,越想越觉得兴奋。若纯从利益角度出发,这一波若能顺势投靠东魏真的不亏,反正他的梦想只是作的卢,克谁不是克?
但最大的问题是,谁会觉得跟着一个连厨子都管不住的老大混有前途?陈元康吗?妈的连一个厨子都能抢老子活儿,当的卢都还得挂号排队!
【鉴于大环境如此,
李泰所设想的这些,都是从最理想的角度出发,但其中还是有大量的问题,最基本一点就是和关东世族相处的问题。
不可否认,世族成员因家教、名望等缘故,在当下这个中古乱世之中,对一个政权势力的稳固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但与此同时,他们对政治资源和上升通道的霸占垄断也达到了一个令人侧目的程度。
这些世族成员毫不客气的说,就是中古时代各个政权中的政治藤壶,只要放出一个口子,他们就能飞快滋生一大坨,将一个政权的元气转化为一个家族的养分。
李泰相信,只要他投靠东魏,就会有大量的关东世族慕名而来投靠他,使他麾下人力大大扩充的同时,也会迅速压缩他从其他途径选募才力的空间。
他们能够让自己快速的在东魏立足下来,但也会让他的势力快速僵化,完全沦为与晋阳勋贵斗争的工具,不再具有更大的成长空间。
这还仅仅只是基于利弊的考量,从感情上而言,李泰自然更加不会选择东魏了。
他娇妻好友皆在关西,所有在这个世界所缔结的社会关系也都在关西。这一切于他都有着极大的羁绊,不
可能随手抛下转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因此在想了想之后,他便望着陈元康回答道:「职命所遣,征讨而已,本是没有接待使节的权力。但一别经年,览我至亲之名实在不忍回拒,故而冒昧迎见此间。
伯山亦此人间寻常丈夫,能因些许事迹而得尊者青眼垂顾,诚惶诚恐、不胜感激。然则身份所以至此,概因追从家君行事使然,音讯不闻久矣,不敢私断去留。况此间宇文丞相恩义垂结,不因孤幼浅薄而相弃不用,在德在事益我良多,所谓再造之恩、恩拟至亲,弃之而去,德义大损。
陈右丞今日送我至亲入此相聚,我着实感激,也深幸能结识一位河北名士。但今日相见,只论私谊,请右丞不要再据此宏论,损我臣节。」
陈元康身为东魏霸府重要幕僚,自然更加明白世子开具出这一条件深意之大,却没想到李泰竟拒绝的这么干脆,并且明确表态不愿继续进行这一话题,不免也是愣了一愣,稍作错愕之后才又说道:「将军襟怀坦荡、德质淳朴,实在让人感动。乱世之中,伦情大损,至亲能够重逢着实不易。元康不再留此滋扰,请自避一席让将军共至亲聚话。」
他自知无论条件多么动人,凭他与李泰只是初见,说服力也是非常有限,还是得让他留在河北的亲人们认真劝说一番,才能让其明白到这一条件中所包含的意义之大。
见陈元康如此识趣,李泰便又着员将之引去别堂招待,给自己和亲人们留下谈话的空间。而等到陈元康刚刚被送出,一旁已经忍耐许久的李仲举便忙不迭上前道:「阿兄,阿母行前嘱我,无论如何都不准你再返关东!这、这是阿母刺血为书……」
说话间,李仲举便掀开自己外袍撕去内衬,由中掏出一份帛书呈于李泰。与之同行的李倩之看到这一幕,不免也是愣了一愣,显然对此并不知情。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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