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趁势再次发起攻城,而李穆也率领精骑抵达定州城下,定州城防便直接奔溃,守军将士多从城北向外奔逃。高思好本也率领亲信准备趁乱逃往幽州,但在出城时却被其随从呼喊泄露行迹,直接被魏军在定州城北郊野拦截擒获下来。其他一些军众则伙同段懿一起向北溃逃,暂时逃出了魏军的追击范围。
随着定州城被攻破下来,魏军在河北方面的军事行动暂时便可告一段落,虽然还有一些州郡仍在北齐官员控制之内,但都不是关系到后续战略执行的要地,倒也不必再急于攻夺。甚至定州这里如果不是因为高思好手段玩的太脏,都可以留待打完晋阳之后再作处理。
攻克定州之后,李泰便以李穆暂时为定州刺史坐镇收拾局面,此间多有六州鲜卑,再加上土门关大营的齐军多有溃散于境中,如果不加一个强力的镇压收拾,单单那些溃兵就有可能蔓延发展成为一个席卷河北的祸乱。
毕竟关于祸害河北这件事,这些六州鲜卑们那是真的熟,在东魏以前他们跟随杜洛周、葛荣等人洗劫河北,而在东魏以后他们在高氏领导下有组织的剥削压榨河北。所以李泰就安排高乐、李穆等将领们暂时留守河北,收编溃众,维持稳定。
除了这些军政上的安排之外,对于在定州所俘获的高思好,以及几名出面诈降引诱魏军前往定州的赵郡李氏族人,李泰直接下令在定州城外加以脔割之刑。包括之前在定州城外配合伏击的高长恭,其首级也被送往定州城外一起祭告之前遭遇埋伏身亡的魏军亡灵。
安排这些事情的同时,河北方面诸军集结井陉,除却一部分留守土门的人员之外,李泰又亲率五万大军,直向晋阳而去。
随着魏军诸路推进,晋阳周边的防线被一点点突破,双方力量全都以晋阳为中心向内集中,情势变化也都瞬息万变。而就在李泰还在土门关外与齐军激战的时候,晋阳方面情势又有了新的变化,更准确的说是突厥这个老骑墙又整起了幺蛾子。
这一次突厥与魏军一起冲过北山长城杀入北齐境内,对于乌尊可汗而言不异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突厥如今虽然作为草原上的霸主,但漠北风物又怎能与中国相比?
入境之后,突厥人马撒了欢似的在肆州等地大肆掳掠,收获颇丰,远比他们之前在漠北欺压扫荡一干胡部收获大得多。不乏豪酋畅想,若每年都能有这样的机会跟随魏军一起入境扫荡一番,那简直就太棒了!
当然他们也并不是甘心要给魏军当狗,只是觉得凭借自身的力量想要突破北山长城的防线还是有点艰难。最稳妥的做法则莫过于如今次一般和魏军一起行动,让他们既能获得魏军给予的粮草供给,又能在北齐境内放肆掳掠。
对于这一众豪酋们的畅想,乌尊可汗自然知道他们是在想屁吃。西魏这一次很明显是想一劳永逸的干掉北齐,为魏国的唐王性格刚强、对待他们这些胡人向来严苛,早年阴山一战令他心有余悸,也明白一旦北齐为西魏所灭,那他们今日所畅游掳掠的区域,来日将尽成禁土!
作为如今的突厥可汗,乌尊可汗自然想得更多也更长远,并不会像那些豪酋一样被眼前的短利所迷惑。尤其西魏已经露出了要对他加以制衡的苗头,并且付诸行动,小可汗摄图已经成了令他如芒在背的存在。
“摄图久居汉地,不问族务,本来相安无事。如今却被魏国放纵阴山,统摄群胡,实在是扰人太深!族中本就不乏贪慕汉地繁华南去相就者,如今摄图自立于南,恐怕前往附就者更多,人皆不肯亲我!”
漠北生活毕竟不比靠近汉地的区域更舒适宜居,早在摄图前往阴山之前,便不乏突厥豪酋率领部众南来依附,让乌尊可汗头疼又无奈。
乌尊可汗上位以来便面临一个权威不足的困境,无论是西面的莫贺咄叶护,还是金山汗帐的豪酋们对其都不怎么恭从。
摄图这个出质魏国多年的质子虽然同样也乏甚威望,但却不可小觑。其父乙息记可汗乃是伊利可汗的长子,虽然在位时间不长,但是作为阿史那土门长子,乙息记可汗早在突厥还未战胜柔然之前便已经辅佐父亲处理部族事务。而且摄图的母族也是突厥豪门,势力极大。
往年摄图身在汉地、不能独当一面也就罢了,如今其人不独已经长大成人,而且还被西魏扶立于阴山,自然也就引起了突厥部族的注意与依附。
此番出征,摄图也率领阴山城傍一同而来。行途之中便不乏突厥豪酋前往拜访,这自然引起了乌尊可汗的警惕。
如果换了一个时间节点,如果摄图当真表现出不俗的能力与气概,乌尊可汗甚至愿意将之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可是如今他也仍是年富力强,满怀都是带领突厥走出木杆可汗之死的阴霾,自然不甘心将权柄授予旁人,被一个晚辈所取代。
乌尊可汗也想将摄图招至面前来教诲一番,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共同维护突厥本身的利益,但几番使人传话都如石沉大海,一直不得回应,甚至就连他几次试图直入摄图的军营相见,都遭到了其部下的阻挠,也让乌尊可汗越发觉得这个侄子深受魏人蛊惑,已经跟他们不是一条心了。
这又不免让乌尊可汗对魏国、对唐王都心生怨恨,虽然暂时还不敢流露出来,但心里已经滋生出了许多想法。
之前大军还未进入北山长城的时候,便诸多传言道是魏军在南面多有突破,仿佛北齐在魏军的进攻下已经是命悬一线、岌岌可危,搞得乌尊可汗也紧张不已,忙不迭端正态度配合行事,唯恐见恶于唐王。
可是南来已有多时,却始终不见唐王、也不见其他魏军的踪迹,就连柱国宇文贵也只是率领大军盘桓于肆州城中、逡巡不前,这让乌尊可汗越发认定魏军只是虚张声势,其实远没有一鼓作气覆灭齐国的实力。
至于军情所言唐王在河北如何拓取,获得了怎样辉煌的战果,乌尊可汗也并不能充分理解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而且这也都只是传闻,未必就是真的。唐王若真战果那样辉煌,何以至今不见其人、不见其军?魏军方面唯一接近晋阳的这北路军,还是要靠着他们突厥助战才得以进军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