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到祖珽原来也是他家臣子,结果却将此事情真相隐匿至今才肯吐露,自己兄弟也才知父亲遇刺时的全貌,于是便又狠狠瞪了祖珽一眼,旋即才擦着眼泪愤然离去。
祖珽此时心思重点自然不在这些过气王孙身上,因见并无别人再上前交谈,于是便又往礼部官署行去。当他回到官署的时候,正逢同僚们开始进用早餐,见他到来,便也招呼他一起用餐。
前前后后一番折腾,祖珽也是有点饿了,于是便也坐下来准备吃点食物果腹充饥。然而他这里刚刚坐定,尚书崔瞻便阔步行入进来,视线环视一周后落在祖珽身上,指了指他示意其人跟自己出来。
祖珽见状后忙不迭又站起身来,忍着饥饿躬身跟随在崔瞻身后,崔瞻回望他一眼后说道:“祖君昨日献书为至尊下令传抄诸司,令诸司官员阅后各作评注,今早我归署浅作浏览,确是发人深思。因知祖君对齐之弊病见知甚深,恰逢日前河北诸州贡士入朝参选,便荐祖君得预贡试,品鉴故邑才流,祖君是否愿意?”
祖珽这段时间来一直悬着一颗心,此时听到自己的前程终于有了眉目,而且似乎还是要参与到选官事宜中来,自是大喜过望,连连躬身道:“论及识鉴高明,下官实在不及崔尚书万一。幸得尚书举荐,虽力有未逮,亦必尽力而为,务求能得清正时评。”
自河北诸州入京的贡士们被安排在了长安太学中,祖珽跟随崔瞻到来之后,便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在其中,或是河北名族子弟,或是硕学鸿儒,当真才流荟萃。这当中有的人才名或者势位还在祖珽之上,不过如今都是白身贡士,等待参加朝廷将要举行的贡试以察授官职。
不同于祖珽的毁誉参半,崔瞻在河北那可是第一等的风流才士,出身清河崔氏,本身的仪容气度与文采风流都是翘楚之选,旧年其人自河北奔逃到山南时,还不乏河北人士感慨明珠西投。
所以这一次崔瞻作为礼部尚书代表朝廷巡抚州郡并召辟贡士,许多河北人士都纷纷响应,包括熊安生这一类的硕学儒宗,也都不辞劳远的随同入关,以备咨问。
只是当崔瞻向众人宣布祖珽将要作为考官之一参与这一次的贡试时,在场一众贡士们不乏人便面露意外和不服气的神情。祖珽才名虽有,但德行着实不佳,众人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对于仕途也是有所期望的,一想到要让祖珽这样的人来称量自己,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自在。
虽然碍于崔瞻的面子,众人都不敢直接表示反对,但各自心思也都写在了脸上,觉得祖珽还不配考察他们。这一份轻视倒也不只是出于对祖珽品德的不屑,同样也是因其官位不高,祀部员外郎不过只是一个六品小官,让这些人感觉朝廷对这一场贡试似乎也不怎么重视。
同样作为考官的还有中书舍人卢思道,也察觉到众人的心思,于是便开口说道:“日前祖孝徵献书朝廷,评论齐亡之鄙,至尊览后深为赞赏,只是有感所述未竟全意,是故传抄诸司以启群智,希望能有才士能更为增补。某等离乡多年,述题难免笔浅,君等皆亲历其事,若能试为增补,不患声名不达!”
祖珽听到这话后,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也不由得挺起了胸膛,他本也觉得自己先前那篇文章对于齐亡弊病论述的很深刻,却没想到至尊对他更加的欣赏,竟然将此文当作一篇衡量河北才士的范文和标尺!
很快祖珽便也意识到,诸如赵彦深、崔季舒等一众原北齐重臣,这一次怕是免不了要遭受最为严苛的抨击了。
因为在他文章中,主昏臣佞便是北齐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其他拟论之人也不能否定这一结论,只能在此结论内继续发挥,所以只能对这些重臣们所作所为进行吹毛求疵的深入剖析,由此引发一场对北齐政治和人事的全面批判。
祖珽所想正是李泰的真实意图,由于本身不承认北齐政权,所以对于这些北齐旧臣们也不好进行一个官方的定性。如果将他们全都打入乱臣贼子的序列,无疑是不利于对河北人才的吸纳。可若是不加肃清、一味吸纳的话,无疑又会将北齐内部的一些人事弊病吸纳到大唐朝廷中来。
所以李泰便要借祖珽此文,让河北人士们都参与进来,让他们自发的进行一场内部的甄别与批判。朝廷虽然不便直接出面去对一干北齐旧臣定性审判,可是通过道德和舆情的批判,以及他们内部的斗争,达到一个比较深层的肃清效果。
并且在这个裁汰污垢的过程中,还能够挑选出来一批能够体察上意、迎合大唐统治的河北士流,可谓是一举两得。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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