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听得是频频点头,也都面露担忧之色。
张斐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李敏,“辩方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多谢。”
李敏站起身来,“首先,我要说明的一点,官府是绝对有权禁止乡绅以宗法约定低息,方才对方也不敢对此提出任何质疑。”
范镇没有做声。
是不敢!
在法理上,是争不过的,如今是皇帝集权制度,官府当然有权这么干。
他告得也是官员擅弄职权,非法赋敛,聚敛财富,可没有说官府无权这么干。
李敏又继续言道:“但是,官府也并非粗暴的禁止他们,而是事先不断派人去跟他们沟通,在沟通无果的情况,才被迫下令禁止,而禁止的原因也并非为求聚敛财富,而是为民着想,非与民争利。
朝廷之所以颁布青苗法,完全是因为民间高利贷泛滥,使得百姓苦不堪言。而民间的高利贷多半就是出自他们这些乡绅和大地主们。他们凭借高利贷肆意兼并百姓土地,剥削百姓,甚至迫使百姓离开家乡,颠沛流离,或沿途乞讨,或落草为寇,给国家安定造成极坏的影响,而最终站出来弥补这一切的却是朝廷。
这显然是不公平的,如果他们真的是为民着想,之前他们又在做什么?也正是因为朝廷对他们的耐心渐渐散失,才决心颁布青苗法,以此来扼制他们的所作所为。
他们显然也清楚青苗法将会延缓他们兼并土地的意图,故此想出此策,来破坏青苗法,故此我恳请大庭长判我方胜诉。”
又有不少人听得是频频点头,觉得李敏说得也很有道理。
到底是因为高利贷泛滥,朝廷才颁布青苗法的,不是平白无故,如果朝廷不做些什么,那也是不行的呀!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张斐身上。
官司打到这里,在场没有几个人,看得出场面上谁更占优势,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同时两方说得又都有道理,好像不管判谁赢,都是不对的,也都是对的。
张斐点点头,低头瞧了眼文案,才道:“适才双方的辩论,都是围绕着高利贷对国家、百姓所造成的伤害,也都是希望百姓能够过得更好,且都说得非常有道理,故此本庭长认为在此事上面,百姓是更有发言权。”
说到这里,他看向助审席,只见那二十个助审员,也跟外面的百姓一样,都显得是无比沮丧,但他还是询问道:“诸位助审员,如今心中可有答案?”
只见他们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脸上都是很迷茫。
都是坏人,我特么选谁啊!
张斐见罢,于是又道:“此案关乎到河中府每个百姓的利益,本庭长也希望你们能够慎重考虑,所以本庭长再给你们一些时辰思考。”
“多多谢大庭长。”
此时的助审员仿佛已经没了最初的激动和兴奋,有得只有无限的压力。
张斐端起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身子突然往前探,小声道:“你们四个认为谁会胜诉?”
蔡卞道:“学生认为官府这边说得更在理,毕竟官府是为大局着想,而那些乡绅只是为一己私利。”
上官均道:“皇庭是看证据,不是大局的,显然他们这么做,并不违法。”
张斐摇头叹了口气,“你们呀!可真是一点也不专业,事到如今,竟然还无法给出准确的判断。”
四人不禁是面面相觑。
难道胜负已分?
不会吧!
张斐似乎都懒得再搭理他们,身子往后一靠,又拿起看他们方才递上来的一些证据,审视了起来。
又过得好半响,张斐抬起头来,再度向助审席那边问道:“你们可有思考清楚?”
二十名助审员同时点点头,但是脸上还是显得有一些犹豫。
张斐便道:“认为二十八乡应该胜诉的请举手。”
那屠夫是第一个举手,又有人举起手来,三个,四个,五个!
最终全部举手。
这一幕可真是令不少人大跌眼镜啊。
因为在他们看来,场面上就是五五开,双方黑料都不少,百姓也都是两边嘘,可不曾想这一表决,竟然全部倒向原告。
这.?
他们是被收买了吗?
饶是知情的元绛,此时都有些彷徨,他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百姓竟然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乡绅,而非是官府。
乡绅们则是倍感欣慰,到底百姓还是更相信他们。
李敏、邱征文、陆邦兴差点将自己的眼珠子给瞪了出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他们这么坏,你们竟然还选他们,你们是了疯了吗?
唯有范镇、苏辙他们露出微笑,仿佛一切都在预计之中。
张斐也问道:“你们可说说原因吗?”
一个大娘鼓起勇气道:“俺也不想支持那啥原告,但俺更怕将来只能上官府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