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遵抚须道:“可这谈何容易,依照我朝律例,谋反罪也在归于贼盗律中,此二者并无明确界限,如果我们要控诉吴天谋反之罪,对方是不可能逃脱。”
齐济道:“而且对于谋反罪的惩罚可是非常重的,包括协助者,基本上都可能会被判死刑。”
张斐不禁问道:“既然如此,为何齐州还有那么多贼寇?”
齐济、王巩不语。
许遵谈道:“自古以来,贼盗猖獗,皆因百姓生计困难而致,但朝廷却企图用重刑来缓解这一现象,这反而导致贼盗变得更多,不过近年来,在王介甫和立法会的推动下,朝廷的策略,才渐渐从重刑转变为慎刑。”
齐济忙道:“这里面也有检察长的功劳。”
许遵只是谦虚地摆摆手。
王安石、许遵、吕公著他们这些人都慎刑派,而对立面的司马光也不能完全归于重刑派,他更多是属于传统派,就是非常典型的儒家思想,比较守旧,这祖宗立下的规矩,是不能轻易破坏。
不过随着张斐的到来,司马光阴差阳错扛起这司法改革的大旗,他也对此做出一定的妥协,不过还是谨小慎微,开封府那么久才交权,他可也没有说过半句话。
同时王安石的得势,以及法制之法的出现,整个宋朝法律思想,开始更偏向慎刑,如今已经是大势所趋。
正当这时,一个检察员走了进来,“总检察长,齐州的罪犯马上就要抵达京城,到时将会安排在开封府的府狱。”
许遵眉头一皱:“这是谁下得命令?”
那检察员摇摇头道:“目前尚不清楚,据说是上面安排的,理由就是公检法暂时没有羁押这等要犯的牢狱。”
到底开封府才刚刚权力让给皇庭,导致皇庭是不具备刑狱的,警署倒是建了一些牢狱,但那都是非常普通的,而且主要都是关押那些准备上庭的嫌犯。
齐济道:“如果是关在开封府,那对方的人是很容易接触到那些嫌犯的。”
他们清楚那些犯人背后都是一些什么人。
许遵稍一沉吟,起身道:“你们先讨论,我去打探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齐济不免道:“真是很久未见总检察长这般意气风发了。”
张斐眼中闪过一抹内疚,他心里非常清楚,许遵是为了给他让道,才压制住这内心的躁动。
不然的话,许遵的骚操作可能比张斐还要多。
傍晚。
“咦?爹爹怎未有与你一块回来。”
许芷倩见张斐独自一人回来,不免问道。
张斐半开玩笑道:“岳父大人跟人吵架去了。”
“嗯?”
“怎么回事?”
许凌霄立刻上前,很是担忧地问道。
“哦,兄长别紧张,只是公事。”
张斐立刻将牢狱一事告知他们兄妹。
“原来如此!”
许凌霄当即松了口气。
许芷倩却道:“但这可不是小事,如果关押在开封府,那他们就有机会串供。”
开封府到底是在传统势力范围,里面可全都是他们的人。
张斐轻松惬意道:“这不打紧,如今打官司打得是证据,谎言在庭上,很容易就会被戳破的。”
话音未落,忽听许凌霄道:“爹爹回来了。”
张斐回头看去,但见许遵入得院来。
几人立刻迎了过去。
“爹爹,怎么样?”
许芷倩急急问道。
许遵先是看了眼张斐,才摇摇头道:“极大可能还是关押在开封府府狱。”
许芷倩道:“为什么?”
许遵叹道:“因为根据齐州传来的消息,吴天还有党羽在外,而公检法暂时没有羁押这种罪犯的牢狱,如果安排在警署的牢狱,是非常不安全,按照规矩也应该是关在开封府。”
许芷倩道:“但可以让皇家警察去看管?”
不等许遵开口,张斐就道:“此事得由他们来做主,如果由我们来安排的话,一旦出问题,可能就是我们的责任。”
许遵点点头道:“张三说得是,他们这个理由,也让我不敢多言,他们的势力可不小,我们得注意一点。”
张斐问道:“那我们能够见那些嫌犯吗?”
许遵道:“这是可以得,公检法随时可以进行提审,但肯定阻止不了一些官员与里面的嫌犯通风报信。”
张斐笑道:“这其实真的无所谓,而且也更加公平,毕竟我们能够随时提审嫌犯,那也应该允许对方珥笔与嫌犯商量,免得他们输了以后,不服气啊!”
许遵瞧他一眼,道:“这又不是擂台比武,只要不违法就行,公平那是皇庭考虑的,我们检察院是要赢得上诉,如今这情况,越快起诉,对我们越有利,毕竟我们是有现成的证据,而他们需要时日去想应对之策。”
看来岳父大人是在皇城受了窝囊气。张斐拱手道:“下官遵命。”
许遵瞪他一眼,突然又看向许凌霄,叮嘱道:“霄儿!此事你可千万别在外面说,小心惹上麻烦,如今对方肯定会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许凌霄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这时,高文茵和穆珍走了过来,表示可以吃饭了。
吃过夜饭之后,张斐便与许芷倩回到自己小院里面。
“要是我没有怀孕,我就能够跟你一块调查此案。”
许芷略显沮丧道。
这种级别案子,可真是太诱人了,错过可能就不会再有了。
张斐笑道:“你只是不能与我一块上庭,但还是能够与我一块审理此案,只要注意休息就行。”
许芷倩喜道:“真的么?”
张斐点点头道:“对方背后的势力是深不见底,我也不知道检察院里面有没有他们的人,我不可能将税务司提供给我的证据,拿去检察院,这只能与你商量,也只能你来帮我准备。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我说休息就必须休息,别跟以前一样,忙得忘寝废食。”
许芷倩激动地直点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一定全都听你的。”
虽然许遵对于张斐在庭上的表现,是非常有信心,但是久经官场的他,自然也知道其中凶险,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一群匪徒,而是大半个朝廷,而且对方已经在暗箱操作。
许遵对于犯人向来心慈手软,但对于这种事,他可绝不会妇人之仁。
等到那些罪犯进入开封府后,同一天,他就向皇庭提出上诉。
赵抃当然是心领神会,于是马上通知对方,将在三天之后进行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