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刚刚不是已经明说了吗?东翁接受的白银可铸银器以自用,不许流通于市。东翁只要不违背圣意,自然不会被朝廷追责,毕竟白银今非货币。只是此事终究被捅了出去,此次徽州府禁银政令成效即便拿不得第一,亦得排名在前列,不然难保事后被朝廷追责!”吴师爷耐心地解释。
方伯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又是涌起一份贪婪道:“既然皇帝不问罪,那本府还能争一争凤阳巡抚的位置吗?”
“咱们的陛下当年连万安都一直重用,若东翁真能办好陛下重视的差事,别说一个在他眼里微不足道的凤阳巡抚,将来东翁想问鼎六部尚书都不在话下!”吴师爷信心十足。
方伯松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顿时有一种大劫已经彻底过去的舒畅:“传令下去,都给本府抄家伙!”
夜色如墨,徽州城的街巷静谧而深邃。
经过一番整顿后,醉仙居重新开业,生意并没有受到停业的影响,这里重新变得热闹起来。特别楼上雅间内灯火通明,与外面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在天字号雅间中,一张巨大的红木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鲍鱼、燕窝、熊掌、鹿茸……每一道菜都是寻常百姓难以企及的奢侈品。
“方石像跟咱们唱反调,当真是自寻死路!”
“都说天子是暴君,此次方石像是要五马分尸了吧?”
“呵呵……皇帝的行动真的挺快,当真是疾恶如仇啊!”
……
李绅和程德行等人围坐在桌边,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得意的笑容,为除掉不识相的徽州知府方伯松而庆贺。
他们手中握着精致的酒杯,里面盛满了香醇的美酒,想到即将人头落地的方伯松,却是纷纷相互敬酒相贺。
程德行筷子轻轻夹起一片鲍鱼,放在嘴边细细品味,仿佛是在品尝着人间极致的美味,然后朝李绅竖起大拇指。
李绅因醉仙居被迫停业整顿这阵子损失不小,而且还被迫交了保证金,心里对方伯松是恨之入骨,此时亦是美滋滋地品尝着桌面上的鹿茸。
美酒、佳肴,旁边还有美人抚琴,这里的乡绅好不快活,他们觉得自己的日子简直比皇帝还舒服。
然而,就在这奢靡浮华的氛围达到顶点之时,雅间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一袭绯红官服的方伯松带着衙差们鱼贯而入,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原本欢声笑语的环境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乡绅们在看到方伯松之时,脸上的惊恐和喘息声。
“方石像?”
“他……他怎么还穿着官服?”
“他不是已经被皇帝降罪了吗?”
……
李绅和程德行等乡绅看到突然带着捕快出现的方伯松,脸上感到无比的震惊,而后显得十分困惑地喃喃自语。
虽然他们的消息无法做到实时汇报,但皇帝派下来在太监第一句询问他是否收取二千五百两贿银,这是他们的内应传回来的确实消息。
方伯松一眼便看穿他们的心思,郑重地朝着南京城方向拱手:“你们是不是奇怪本府因何还没有被免官?陛下圣明,汝等所赠白银已被本府下令铸造溺器,绝不流通于市。”
白银溺器?
在场的乡绅的心头又是一惊,没有想到这位知府竟敢行如此奢侈之事,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方知府,你如此奢靡,不怕咱们徽州府乡绅联合弹劾于你吗?”李绅自以为抓到方伯松的小辫子,便是阴着脸威胁道。
白银是何等高贵之物,即便是大富大贵之家,亦不会做出这种行为。
偏偏地,这位徽州知府不仅承认收了他们的银两,而且竟然用白银铸造溺器,这分明是大明贪官的反面教材。
方伯松发现对方领悟不到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便冷冷一笑:“白银乃贱物,汝等赠于本府,本府岂能贵之。今朝廷禁银,诸君当以本府为榜样,莫要让此等贱物流通于市!若是此等贱物不知如何处置,汝等亦可送于本府,本府铸造溺器好赠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