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成化二年进士,初授丹徒知县,升监察御史,历广东按察佥事、福建汀漳兵备道,后调浙江任按察副使、按察使,今年已经是左布政使。
他已经是知天命之年,留给他的仕途已经不多,面见天子更是唯一的机会。现在他只希望站好最后一班岗,给天子留下一个好的印象,那么他此生便足矣。
只是越是如此,心里反而更加的焦躁,连带着其他江浙的官员显得忧心忡忡。
在这帮官员中,除了从京城被特意安排到地方的杭州知府钱森,其他官员从来没有机会瞻仰龙颜。
现在天子弘治由北京下来,杭州已经是他们最后一站,这既是一个殊荣,但亦是一种莫大的压力。
杨峻终于是停下了脚步,却是提出一个问题道:“陛下南巡至杭州,咱们该如何安排陛下的行程?”
这……
在场的官员不由得面面相觑,却是困惑地望向杨俊。
“藩台大人,这事不是自己事先敲定了吗?此次行程以西湖为核心,安排陛下游龙井村、风篁岭和碧螺峰等古迹!”杭州知府钱森打破尴尬的气氛,显得一本正经地答道。
杨峻倒没有老糊涂,却是表示担忧地道:“咱们这般安排,陛下真能满意吗?”
“咱们臣子只需要心里忠于君主,此次将杭州最好的一面呈现给陛下。若陛下真的不满意,咱们便一起领罚,以后要做得更好!”杭州知府钱森保证着平静地道。
在场的官员听到钱森这番说辞,虽然心里有所不安,但亦是晓得已经是最好的安排,只希望陛下能够满意了。
正是这时,杨峻突然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入眼之下,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书生跟随一名宫人走过来。
他的衣裳早已破旧不堪,布满了补丁和污迹,身形瘦弱,肩膀微微佝偻,仿佛承受着无法言说的重负。
虽然他的脸庞瘦削而憔悴,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但一双眼睛异常明亮,透露出坚定而执着的光芒。
他注意到行宫前的江浙官员,但他的眼睛闪过深深的痛恨,整个身影格外孤独而坚定,仿佛一位行走在历史长河中的孤独行者。
有官员注意到对方的敌意,而今竟然得到皇帝的召见,不由得当即进行打听起来:“这个书生是谁啊?”
“若是我所认不差,应该是茶农帅魁之子!”一个年老的官员眯起眼睛,却是进行判断道。
话音刚落,旁边的按察司官员便是恍然大悟:“经你这么一说,刚刚走过去的书生可不就是才子帅家谟吗!”
江南自古出才子,而帅家谟便是其中之一,特别在算术方面是无人能及。即便是千军万马争过的独木桥,亦能以十三岁考取秀才的功名。
只是江南胜产才子,亦是才子夭折的坟场,而帅家谟经历生活的折磨,已经不复江南才子的那份风度翩翩。
行宫内的花木扶疏,本是极美的景致,但在帅家谟的眼里却仿佛失去了色彩。
跟随太监来到御前,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眼角滑落下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滴落在地面上,最近只是道出了两个饱含无尽的委屈两个字:“陛下!”
尹直从帅家谟进来之时,便一直关注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书生,在听到帅家谟称呼弘治的时候,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刘瑾望了一眼朱祐樘,便对着帅家谟沉声询问:“你是何人?有何冤情?”
“草民乃龙井村帅魁之子帅家谟,今欲为父亲讨得公道,状告浙江官员官官相护!”帅家谟抬起头,露出一张坚定而决然的脸庞。
朱祐樘接过递上面的状纸,发现上面的字写得极好,对眼前的年轻书生不由高看一眼。
这个案子的缘由竟跟自己所颁行的清丈田亩及刁民册有关,随着清丈田亩的政令在全国推行,刁民册成为了打击富绅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