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自始至终没有再次露面,似乎他确实不想追查此事。
然而,第六日时,事情突然出现变化,本来要平静下去的东盟,被砸下了一块巨石。
轩辕宫有两名仙子赶来东盟,领了通行凭证,进入了天之墟兵营。
她们是去找李平安的,且在李平安大帐中呆了片刻。
稍后,李平安将两位仙子送出大帐,面色满是感慨,对着仙子们做了个道揖。
一位仙子含笑道:“大悟准仙,你可莫要迟疑了。”
另一位仙子则道:“我们只是来给您送个信儿,别的不敢多嘴,这就告辞了。”
李平安拱手做道揖:“两位仙子慢走。”
两位仙子对视一眼,驾云飞向了秘境出入口,径直回返了轩辕宫。
随之,李平安自大帐前仰头看向空中,转身就要回去继续闭关。
叶子桑自对面营帐钻出来,招呼一声:“李兄!这是怎么了?”
“无事,只是两位姐姐过来看望罢了。”
李平安对叶子桑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大帐,只留下了一句:
“吉时未到。”
叶子桑一脸懵。
吉时?什么吉时?
一时间,东盟之中流言四起。
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几条鲶鱼不断游动。
……
失火案后,第六日夜里。
东盟秘殿内人影重重。
东盟盟主天焚老人,与第一、第二、第三副盟尽皆现身,数十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妪或站或坐。
主位上,那名身形已萎缩的老妪,皱眉听着一旁人的禀告,目中也多了几层费解。
她喃喃道:“轩辕宫中出来的仙子……”
东盟盟主叹道:“这也无法查证,到底是不是陛下派来的。”
“是不是傻,陛下岂会过问这般小事?应该就是哪位大人派人给李平安传信。”
天力老人端起茶水、送到嘴边,又将茶杯扔到一旁方桌上,拍大腿站了起来:“我去问问平安!”
“哎!”
第二副盟一把抓住天力老人的胳膊,将天力老人摁回了座位。
“你问什么问!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李平安要是想告诉你,他直接就找你了……你仔细想想,人家为啥见你女儿跟徒孙,却避着你?”
天力老人皱眉道:“他觉得老夫太有压迫感了!”
“屁!”
第二副盟喷了天力老人一脸吐沫星子:
“人家是在提醒你!你身上也不干净!你没听他给子桑小子的那几句话吗?当断就断!劝你呢!”
“我又怎么了!”
天力老人瞪眼骂道:
“我行得端、立得正,我心里只有陛下、陛下和陛下!
“他们办的那些腌臜事,可扣不到我头上!”
居中的老妪低声道:“见之不制止,无异于纵容,你我理应有失职之罪。”
众老者各自噤声。
一人问:“殿下,难道陛下要解散东盟?”
老妪缓缓摇头:“许久之前我倒是听过这个说法,说是南洲与东洲隔绝,东盟无法管束整个东洲,应开辟人族仙朝,但此事后续因人族气运汇聚于南洲而不了了之。”
天力老人突然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
“我跟着陛下暗访东安城时,李平安的俏师父跟他父亲的道侣聊天时,李平安的俏师父曾说过这么几句话。”
“不是!”第二副盟皱眉道,“师父、父亲、道侣,这关系为何这么乱?”
有老者道:“现在年轻人玩的都很花俏,跟我们上古时打一棒子就成婚的规矩不同了。”
“别打岔!”
东盟盟主天焚老人催促道:“到底是何事?天力快说!”
“李平安的新政,就是在坊镇设立督查司,并不是李平安真正的新政,这只是李平安此前构思很久,加深东盟对东洲影响、庇护散修的一个法子。”
天力老人低声道:
“李平安还有更大的新政!极有可能就是革新吏治!
“怪不得,这小子一来东盟,就让我安排他下基层锻炼,他去观察整个东盟的运转。
“他跟陛下单独聊了半个时辰……这可是半个时辰,陛下啥时候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子单独聊过这么久?
“是了,这次的纵火案,就给了他直接动手的理由。”
大殿内落针可闻。
本来准备看那所谓‘西方派’和‘娲宫派’倒霉的众老者,此刻多少有些变了面色。
若真如此……
“各位,此事该如何做?”
居中的老妪轻叹了声:“莫要胡乱猜测了,若父皇想要改革东盟,你我全力配合就是。”
东盟盟主也叹道:“贫道绝非留恋权势之人,这东盟盟主之位不要也罢,一切听陛下旨意吧……平安那里加紧防护,天力,你多挑些高手暗中护持。”
“行。”
天力老人应了声,低头思索的模样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又两个时辰后。
一则消息已在东盟内部传开。
【陛下亲封李平安为三品巡查使兼十夫长,是为让李平安革新吏治,将东盟改做人族第二朝堂。】
【革新吏治的第一步,就是剪除东盟的腐烂之处。】
天力老人自他的寝殿中来回踱步,一旁几名老者也是面露沉思。
这般情形,在东盟总部有十多处。
天力老人叹道:“平安为何连我都不见?难道他还不信任老夫吗?”
一名老者道:“应当是见之不妥,而不是不信任三盟。”
“三盟,若真如传闻这般,这未尝不能是机缘。”
“对啊三盟,东盟确实太过松散,无法管理整个东洲之地,东洲也已非六七万年前的东洲了。”
“什么机缘不机缘!老夫是官迷吗!”
天力老人说的掷地有声,又是低头一叹:
“他如果是以纵火案为切入点,必然牵扯出那娲宫派,娲宫派的人可不少,东盟若是伤筋动骨,接下来西洲的战事如何做?
“老夫此前虽纵容那些人肆意妄为,是因他们还有用。
“清清浊浊,孰能无过?
“可这般终究是歪理,若东盟都容忍污垢浑浊之事,无法秉持公道,那东洲各大宗门如何会不效仿?若非万魔天当年轻易逃过了清算,又怎会有血煞殿这般凶魔汇聚之所?”
几名老者各自点头。
有老者笑道:“这派系划分的也真巧妙,护皇、西方、娲宫,言简意赅地概括了咱们的身份。”
“这未尝不是李平安有意而为啊,”天力老人仰头感慨,“如果这也是李平安提前算计好的,那这家伙也未免太可怕了。”
一人突然问:“要不,我们将纵火者绑了给他?再斩断纵火者与背后派系的关联,将此事说成是锻天门蓄意报复?如此,娲宫派的元气也不会受损。”
“咱们是护皇派,”另一老者叹道,“去帮他们作甚?”
那人道:“哎呀,虽有派别之分,但大家都是旧时袍泽,你难道真想看到那李平安端起轩辕剑令,杀个血流成河!”
天力老人皱眉瞪了眼那名老者,后者低头轻叹。
“不对,”天力问,“你们几个已经查出谁是纵火者了?”
“正要找您禀告,虽无实证,却找到了一条线索。”
一名老者抚须点头:
“根据火势爆发的痕迹,以及施展了数百次回光溯影的结果来看,那坛归元真火并非是从筹仙六殿的殿中绽放,而是从西北角倾倒下来的。
“当时,殿内应有一十六人。
“我们比对了巡查此地的仙兵口供,发现了一点蹊跷之处,那就是两队仙兵巡查此殿附近空域的间隔,多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一炷香的偏差本也没什么,但偏偏,两队仙兵巡逻的领队天仙,都是性情严谨之人,平日里未有过错漏。”
几名老者纷纷开口:
“每个巡逻队一个月更换一次时时巡查之地,我们去值武殿暗中查过了,巡查簿子都没有被改写的痕迹,但有一本簿子丢了,与筹仙六殿有关。”
“可这般做,着实有些画蛇添足。”
“巡查仙兵的天仙领队去领任务时,都是由一名值武殿统领发放,此事都是这位值武殿统领发下的。”
天力老人怒道:“那还等什么,把人立刻我抓了!”
几名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叹息。
一人道:“三盟……那是您的老部将,八品金仙、四品统领,王尔丹。”
天力老人眉头紧皱,有些痛苦地闭目轻叹。
“他为何会与那些人有瓜葛?他……”
“三盟,这个消息我们昨日已经查出来了,想必在追查此事的其他几家,也或多或少有了眉目。”
“我们真要绑了他,去见那李平安吗?”
天力老人扶着桌案慢慢入座,瘫坐在椅子中,抬头看着天花板。
他突然惨笑了声,低声道:“难道,我们所知的并非全貌?娲宫与西方教,早已将手探入了我们后背、脊梁?怪不得平安不愿见我,人族之事,哪有轩辕陛下所不知,风后大人乃伏羲陛下的亲孙,占卜之术可通神……唉,写个纸条,找个机会,把线索暗中递给李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