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只觉得他或许是受到了某种因果的牵连,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后来时隔半年,我再去南洋的时候,听说那橡胶园里发了疟疾,工人全死了,你三叔也在其中,尸体我没见着,说是全被堆一块烧了。”
刘半仙站在那里,良久没说话,最后才摘下墨镜,冲何真人鞠了一躬,“多谢!”
“没什么。”
何真人摆手,“我虽然视你为仇寇,可你得意的那会儿,确实是咱们算命先生最好的时代。
如今,宴席散了,当年在宴会宴饮达旦的高人贵宾们也不知所踪了。
我不是说狄大人不好,他是人杰,是英雄。
然而作为一个算命先生,我终究是想辅助一位帝王,指点江山,而不是被当做可有可无,混一口饭吃的幕僚。
刘半仙,哦不对,那是你的外号,刘杰荣,如今已不像往日了,你我老了,风水堪舆也落寞了。
如今就是真的成了一番事业,得以入了大内,在钦天监任职,也再无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了。”
何真人的语气里充满悲戚,有一种郁郁不得志的烦闷和愤慨。
刘半仙则只是感叹:“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两人沉默一会儿,刘半仙掏出一根香烟递过去,“抽一根?”
“我记得你好像不抽烟的。”何真人问道。
“三十岁之前,我只有三项恶习,喝酒,与女人厮混,往来于赌坊之中。
三十岁后,家财散尽,没钱喝酒,之前的朋友知己都消失不见了,自然也没钱去豪赌一场。
于是有了这抽烟的习惯,当然也不是经常抽,因为这烟草也是要钱的,只是喉头发苦的时候才来上一只。
所以,我如今可以一个礼拜都不抽一支,没有所谓的烟瘾。”
“呵,有意思。”
何真人掏出火柴,划拉一下点着,先给刘半仙递火。
刘半仙双手护着火,在何真人的手背上轻拍两下,表示感谢。
之后,他也接过火柴,反过来给何真人点烟。
何真人同他一样双手护火的同时,膝盖还弯了一下,态度更加的恭敬。
两人各自吐出烟圈,不再言语。
在抽了大半支香烟后,刘半仙将香烟丢在甲板上,用脚踩上去,转了两圈。
何真人见状,也将香烟往手心里一卷,火光当即被掐灭。
甩了甩手里的烟灰,何真人问道:“你终于还是打算插手了?”
<div class="contentadv"> “你搞这么多花样,不就是想在风水堪舆上跟我比个胜负吗?老何,你那点心思,瞒得过谁?”
何真人笑了起来,“看来,我还是少了些养气的功夫。”
“所以我说你没天赋嘛,这不是在骂你,而是事实!”
刘半仙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印着八卦阵图的方布,摊在甲板上。
几乎是与他同时,何真人也将一块一模一样,带着各种图示和星宿位置的布拿了出来。
这是算命先生的吃饭工具,尽管并没有什么作用,更像一块用餐的餐布而已。
然而它是最重要的,甚至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一个算命先生,可以没有罗盘,算筹,龟甲,但这块布一定要有,不然就好像上街没穿底裤一样,叫人感觉浑身不自在。
“我说过了,今天要在这里将刘家最后的血脉斩尽,从最开始到最终,我和刘家的因果全在你身上,由你这里终结,最好不过了。”何真人冷笑道。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没空在这里陪你过家家,什么恩怨情仇的,不过是些恼人的小事罢了。”
刘半仙说着从口袋里又掏出几个铜钱,在手里合着摇了摇,然后放到布上。
“嗯,太阳太阴啊?还有南海观世音?你怎么连南湖一带神打的路数都学了?就不能学点正经的?”
刘半仙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柳枝,在图上几个铜钱上都洒了一点水后,忽然有一阵凉风轻轻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