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以后我们也得跟着念洋经了?这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我跟师伯你是一样的,想着弘扬佛门,想着佛光普照,可我没师伯你这样的修为,也不像你那样叫人尊敬,活了一大把岁数,到现在除了寺里,外边也没几个人知道我是谁的。
我是不想着修成正果,修出金身舍利子了,但我想帮着师伯您,将千佛寺保住,将佛法弘扬光大。”
唉!
里头又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尹秀隐隐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这实在是臭的不行,然而里头那个和尚直面这气味,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起身,熟练地从窗户边上拿过一块布,在水盆里洗了洗,然后尹秀听到皮肤被擦拭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在擦拭一面易碎的镜子,小心翼翼。
“师伯,我知道你很辛苦,时刻都是煎熬,可这是为了千佛寺,我和你,都得撑着,得在这地狱里熬下去。
这是佛祖给我们的修行,为的是锻炼我们的佛心,叫我们尽了自己的责任……”
尹秀听到这话,虽然一个字都没针对自己,里头发生了什么也不关他的事,然而心里竟隐隐有些郁闷,发堵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和尚似乎清洗干净了,端着水盆走了出来,将门带上。
“师伯,您早些休息。”
那和尚轻轻掩上门,转身走出去。
借着微弱的火光,尹秀看见那个和尚,他的样貌比声音更老,眼皮上的皱纹几乎将眼睛盖住,看起来像一棵已枯死许久,又不知被埋在泥浆中多久的树。
等那和尚走远了,尹秀听见里头传来时有时无的呼吸声,并不规律,一会儿响一声,或急促或舒缓。
隔了好一会儿,在你以为那呼吸消失了的时候,又有一声传来,好像是叹息,又好像是哭号。
尹秀转头,看那和尚已消失在黑暗中,他起身推门。
木门吱吱呀呀打开,尹秀并未闻到艾草的香味,只闻到有一阵恶臭扑鼻……
“这么早就开门?”
阿珂望着这时候已能行走自由的任七,不由感叹起他的身体之强健。
只用了四五天,这躺在床上昏睡了也有四五天的高大男人,竟已能下床走路了。
任七斜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门前,感受着久违的日光。
“我要走了。”他突然说道。
“走?”
阿珂吃了一惊,“以你眼下的身子骨,恐怕都撑不到下山便会死在这深山里吧?”
“你当我是什么人?”
任七冷冷道:“我未学走步便已习武,从小到大什么的伤没受过,光是受过的致命伤便已七八处了,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尽管如此,阿珂还是有些迟疑,“可是……”
“可是什么?”
任七看向她,“说话吞吞吐吐,话头只说一半,可是会害死人的。”
别的人被任七这样一看,难免要被他吓一跳,然而阿珂并不感到害怕,她只是眨眨眼睛,“你认路吗?”
“认路?”
这时候任七才想起这最紧要的问题。
多少英雄好汉阴沟里翻了船,都是因为不识路,走错了道儿,而不是学艺不精。
他不仅要下山,还得去千佛寺把自己的六柄天下快剑取回来,然而这周围的山,哪一座都长得一模一样,实在是无法辨认。
更别说要是进了深山密林之中,在树木的遮蔽之下,恐怕连辨认的机会都没有了。
之前他只是跟着刘半仙走,又有规律的石板路做指引,然而这与千佛寺隔着两个山头的地方却是荒郊野外,好似原始森林一般,叫任七看着也不由眉头揪紧在一起。
“你有地图吗?”任七问她。
“当然有,而且是很详细的,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溪谷,涧水都清清楚楚。”
“拿来。”
任七伸出手。
“我是说,在这里。”
阿珂微笑,俏皮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那就是没有啦。”
任七冷冷转过脸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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