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的柳升,回头过来,发现了阮氏。柳升用异样的目光看了阮氏一会儿,接着转过头去、久久凝视着渐渐在坍塌的桥梁。
岸边吵闹非常,但战事仿佛已戛然而止。刚刚赶到河边的明军将士,似乎并没有准备舟桥,现在眼看桥梁被毁,无数人马便被河流阻挡在了北岸。
那晚上黎利不仅谋划了这个计策,似乎还认为明军一定会上当、柳升会亲自过河,说得是有理有据。但阮氏仍旧无法断定,事情是不是那么神奇、黎利真能料事如神?
若无阮氏告知,柳升会率军仓促冲过河吗?阮氏无法预料。或许,只有此时还久久望着火光的柳升、才知道他自己心里的判断。
……柳升军在松来河边择地扎营,等着前锋调来船只架设舟桥。此役明军连破三座敌寨,却未能趁势追击。
大军渡过松来河后,沿途又遇到了多次小股叛军的袭扰。柳升变得谨慎了许多,他率军一路缓慢行军,沿路派遣了许多小队到附近的山林搜索,确保没有陷阱和埋伏。
原本只剩一天的路程,大军走了数日才到达演州城。柳升在清化城议定的“半月内攻占乂安”的决定,至此已随风而去。
演州城早已变成一座空城,既没有敌军防备,也不剩多少东西,府库与粮仓早已被毁。明军直接进驻了此城。
黎利的多路小股敌兵,似乎已向西退却。那边多山、树林茂密,柳升决定暂且不予理会,仍以伪帝贼首陈季扩为征讨目标。
而今叛军似乎已不愿意与明军进行大战,柳升在演州便果断放弃了原先的部署,不再以快速进兵为要。
他一面派人去知会陈瑄的水师,从海路进入茶江、封锁茶江中下游;一面率陆师沿着平原地带,往西南方向进军,到达茶江中游后、循江而下。水陆两路对乂安城进行包抄合围。
乂安城位于茶江北岸。半个月之后,明军大军约两万众,陆师从乂安西、北两路靠近了此城。
攻城战并未发生,乂安城发生了兵变。几个叛军武将在城中埋伏、捉住了乔装成百姓准备逃跑的陈季扩,然后打开了城门投降。
这时已经是十一月间。黎利等叛军武将在茶江中上游、清化演州以西的大片山林里,仍然有兵力活动,并控制着大片地区。柳升若要对付这些分散的叛贼,那便麻烦了,他决定暂时停止用兵,而立刻派人北上、向张辅告捷。
阮氏仍在军中,已随军到了乂安城。
柳升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在军营里忙于军务,冷落了她很久。此时战事日渐消停,柳升才决定去与她见面。
阮氏住在中军行辕旁边,迎接柳升时,她显得忐忑不安。
俩人见礼罢,柳升被迎到客厅,他开口便问道:“你的父母兄弟尚在,住在何处?你有无子女?”
阮氏答道:“回柳将军,妾身无兄弟,父母都在河东(海阳)。夫君乃续弦,妾身成婚不久,尚无子女。”
柳升听罢松了一口气,说道:“黄江北岸之地,而今已在新城侯的人马控制之下。不过令尊等还得去东关更安稳。夫人宜修书一封,我派人去接应他们。”
阮氏屈膝道:“将军想得周全,妾身多谢柳将军。”
柳升道:“我该谢你才是,还连累了你。”
阮氏没回应,不过她已抬起头来,看着柳升的眼神十分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道:“不怪柳将军,只怪我自己昏了头。那晚黎利说得十分可怕、好像志在必得,妾身便觉得柳将军的命运太苦了,若是这样受人所害,实在是……”
柳升又想了一会儿,犹自开口道:“待阮家人到了东关,我便请个媒人、与二老商议婚事。”
“啊?”阮氏一脸惊讶,一脸通红道,“柳将军要明媒正娶我么?”
柳升呼出一口气,点头断然道:“只要阮家父母答应。”
阮氏颤声道:“柳将军是大明侯爵,妾身只怕自己的身份配不上……”
柳升道:“那阮荐是助纣为虐的罪犯,你们家与他断绝关系,本属弃暗投明,此事应无大碍。不过我得与那太监侯显言语一声,待他回国后见了圣上,可以从中斡旋。”
谈话不知怎地冷场了下来,俩人相互瞧着对方。不知怎地,本来没见过几面,柳升却觉得,彼此的心迹已十分默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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