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办们连声催促,“快说,快说!”
“你们说的没错,半年多的时间,再严丝合缝,也会有点消息出来。这时宣教局的人就出来了。”
“宣教局?李老夫子执掌的宣教局,它能干什么?”
“呵呵,里面有能人。编制典铨处有三五条消息泄露出来,宣教局就悄悄放三五十条似真似假的消息,混在一起,你知道哪条是真的,哪条是假的?”
“操!”
书办们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声。
一位主事走进来,看到书办们都凑在一块聊天,虎着脸说道:“干嘛呢!高部堂还在签押房里待着,等着要你们算好的山东隆庆元年账目,交不出来,高部堂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你们吃不吃得住?”
肯定吃不住!
高拱手段一向强势,现在在户部说一不二,他发起火来,自己这些小书办,谁受得了!
书办们马上各回各位,埋头苦干,巴拉巴拉的算盘声,又在夜色中的户部内院响起来。
高拱坐在灯火通明的签押房里,高仪、徐养正坐在他对面,三人喝着参茶,轻声说着话。
徐养正开口说道:“高拱,徐府之事,扑朔迷离,只是朝野上下大多数人都认为是你指使。”
高拱苦笑道:“老夫主持山西宣大三镇清丈卫所田地,大有收获,正在趁胜追击,清丈九边、陕西、山西、北直隶等处的卫所田地。以此下去,迟早要清丈天下田地。
徐府之事恰到好处地冒出来,大家都以为是老夫一手筹划,好杀猴骇鸡,为清丈天下田地开路。”
高仪追问道:“高公,真不是你做的?”
高拱双手一摊,“蔡春台(蔡国熙)虽然是京师广平府永年人(今属河北邯郸市),跟北地士人往来密切,当年老夫也做过他那一科的殿试阅卷官,但老夫跟他毫无瓜葛,指使不动这位啊!
再说了,松江在东南,老夫的手伸得进去吗?根本伸不进去啊!”
高仪捋着胡须,点头说道:“此计毒辣啊。
蔡春台好歹也是两榜进士,北地名士。此事一出,不仅北地士林群情沸腾,南边新晋进士和士子们,也是非议汹涌。这段时间,上疏弹劾的,就有不少江南官员。
徐少湖乃江南世家翘首,身负江南士子众望。此事一出,不少人离心离德,江南一党隐隐有分裂之迹。”
高拱感叹道:“理所当然之事。我等正途之士以原籍、师门、科试结交,外人叫这个党,那个党,说起来同仇敌忾,团结一心,其实底下暗潮汹涌。
新进之士想出头,想进一步,前面却有前辈们占着位置,阻着仕途。这些新进之士,心高气傲,以匡正天下为己任,看着不肯让位子的前辈们,心有怨恨。
有些人,甚至视前辈们为尸位素餐之辈。可是这些前辈,对,就是你我这样的人,煎熬了十几二十年,终于才有机会一展抱负,岂能轻退?
说是一党,其实不过是各有所图的一群人,暂且抱团,各取所需而已。”
“是啊。”高仪颇有感触地说道。
徐养正是熬了几十年的“老前辈”,好容易有机会一展抱负,他才不管后面的新进之人都多焦急,等老子先把事做完,功绩立完再说!
他现在满门心思放在这件事上,盘算着这件事对于高党的得失利弊。
徐养正现在的前途全系在高拱身上。
高拱倒了,高党散了,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此计要是往好处想,徐阶因此倒台出阁,高拱就能顺利补入阁,说不定还能一步登天,直接成为首辅。
再加上徐府这只猴摆在前面当典型,清丈天下田地的工作也会顺利许多。
清丈田地,名为高拱主持,实际上大部分繁琐工作都是徐养正在做。要是天下清丈田地完成,可是洪武朝以来国朝第一次,天大的功劳。
自己晋升户部尚书绰绰有余,更有机会入阁。
想想就激动。
可是徐阶这只老狐狸岂是那么轻易好扳倒的?
就算在太子殿下的暗中支持下扳倒他,这只老狐狸垂死挣扎,拼命反击,高党也吃不了兜着走。自己正好是负责清丈田地实际工作的,首当其冲啊!
好纠结啊!
徐养正抬起头,缓缓地问道:“新郑公,此事会不会是太子一党搞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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