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在剑光之中看到了三百年前身死的少年,和李观一一般无二的炽烈。
李观一大口喘息,额头的汗水落下。
他死死抓着剑,赤霄剑疯狂鸣啸,用力往里面捅进去。
妈的,武道传说都这样难对付吗?
这样难对付的,世界上竟然不止一个?!
他已经不想要去想天下第一神将有多难搞了,只想弄死张子雍。
张子雍道:“为何不退避开?”
李观一道:“因为你该死。”
张子雍道:“有趣……”他口中鲜血不断落下,神色却又恢复到了原本的平静从容之中,道:“掀起乱世之豪雄,因你们而死的人,明明比死于我的大道之下的更多。”
“为什么你们会有豪雄名,而我要被你们诛杀。”
“不过,我没有兴趣听你们讲求什么大道理。”
“我也不会悔过。”
他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却露出一丝危险的微笑,道:“我可以在剑狂,阵魁出手之前,把你带走,但是,我只希望你满足我一个要求。”
他注视着持赤霄剑之人,恍惚可见昨日,语气不知为何温和许多,道:
“可否,唤我一声子雍。”
李观一却是笑起来,然后直接大骂道:“放!屁!!”
这两个字,面对着武道传说喷出来。
众人缄默,唯钓鲸客放声大笑起来了,觉得这个臭小子越来越符合他的秉性,道:“不愧是剑狂的太外孙,哈哈哈哈,好好好,够狂够唯我,老子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哈!”
李观一不知道钓鲸客此刻的大笑模样,只是看着张子雍,一字一顿道:
“你方才说,人和人的观念和判断不同,那是自然,我没有兴趣让其他人都听我的判断,可是在我眼中,你是罪无可赦之辈!”
那少年眼中似乎含着凛然的烈焰,道:“有人说,天下并非黑白,但是有些事情,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掺杂了一点点,就不对了!”
“我,绝不妥协!”
李观一一直到这个时候,都咬着牙,拼着力,把自己手里的神兵朝着张子雍的心口戳,一边戳还一边狠狠的扭转着,争取把剑痕撕扯出来的痕迹扯断。
张子雍闭着眼睛,却道:“是这样啊。”
这样刚直的回答,是少年人才会有的决意,或许,若是没有这样炽烈的心,赤霄剑是不会应招而来的,八百年帝王都希望能够拿起这剑。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什么是【赤霄】。
霄汉云气,唯炽烈如火的心,才能遍染三千。loadAdv(7,3);剑光之中,他看到了姬乘风,张子雍轻声道:“罢了……”
“我来履行当年之约定了。”
忽而破空声连绵不断地响起来了。
他的身躯继续被宇文烈的枪,公羊素王之剑刺穿,活佛金身,墨家巨子剑,道门素月真人紧随其后,这几位当世的绝顶强者,几乎全部用尽了极限的力量,轰杀而下。
张子雍疲惫了,他心中许多伤感、许多留恋,又有许多缄默,最后化作了无比复杂的一笑,永远都在运转的功体竟然还在不断的修复身体,这功体远远超越不死龙元!
这是他的执念。
执念如魔如神佛。
张子雍抬起手。
他平淡道:“汝等之辈,能杀我,足以自傲了。”
右手猛然挥下,钓鲸客抬起手,然后顿住。
缓缓收回。
张子雍的手按在赤霄剑上,往自己的心口狠狠一刺。
赤霄剑的诛邪特性在这个时候彻底彰显出来,发出灿烂恢弘的剑鸣,任何一个武者都会本能避开水火,更不必说是可以劈开水火,纠缠雷霆的神剑。
张子雍纹丝不动,目中的神光散开。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被困在了三百年前陈武帝名动天下的一日里,他游荡在天下的每一处约定之地,想要找到姬乘风。
他自然找不到,但也可以说,他早已寻到了,只是被自己忘记,因为那个少年早就藏在他的心底,他不曾回头,只可惜,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么好。
纵然武功已强横到武道传说的境界,也多有遗憾。
他按住李观一的赤霄剑,最后用力一刺,让剑意斩断了最后的不死,踉踉跄跄跪倒于地,垂眸,武道传说,至于此地,才终于是真正的死去了。
生机轰然散开,朝着天穹之上冲去,本来被摧毁的,出现了沟壑,坑坑洼洼的大地,山川,战场废墟之上,竟然生长出了草木,花朵,有青松万壑,绵延数十里。
此地化作了一处生机勃勃的山谷,风吹万壑,松涛阵阵,如同有人来迎,雨水淅淅沥沥落下来了,那老术士放声大哭,张子雍已死,所以,笼罩了他百年的那一场大雨,终于停歇了。
但是,这雨水之中,竟似乎蕴含不可思议之生机。
以此身为诱饵,完成最关键一步之后,只剩下一口气的老术士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生机再度重续起来。
屈载事双臂竟然重新长出,其余被他吸纳生机的摩天宗武者渐渐恢复生机,坠下千丈悬崖的西门恒荣,负伤的虎蛮骑兵,皆在恢复之中。
李观一青铜鼎内,元气汇聚如流水,不断收纳张子雍身死之后逸散出的元气,他甚至于不知道,这位传说到底是被他们逼迫而死了,还是因为赤霄剑的剑意让他回忆起来什么。
长生之辈,放弃了长生而死。
张子雍的身躯忽然崩碎,化作了一片一片枯黄的落叶,纷飞于天地之间,那是剑狂斩落的一万多剑,那剑意不灭,成为了击溃张子雍的最后一部分力量。
在张子雍的功体放弃修复之后,彻底将其斩杀,化作了纷飞落叶般的状态,李观一握着赤霄剑,恍惚茫然,想起了【天下第一楼】记录之中的话语——
【剑狂一剑一百余里,斩断红柳,剑意不灭】。
“太姥爷的剑意,竟然一直留在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