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嘿嘿道:“君子老爷,读书人真是稀罕物了,味道一定极好,到底是怎么抓来的?给说道说道?”
持扇精怪颇为自得,缓缓道:“费了不少心思,这个愣头青在铜臭城附近游山玩水,我便上去与他聊了些诗词曲赋,聊得尽兴,骗他自己走出了铜臭城地界,半点麻烦都不会给咱们娘娘招惹,铜臭城那边就算事后察觉,我也不理亏。”
那文弱书生颤声道:“我是铜臭城钦点的新科进士,你们不可以吃我,吃不得啊……避暑娘娘若是真想吃人,我可以帮忙,我帮你们多骗几人回来,山野樵夫,或是那些仰慕我才华的女子,都行……”
持扇精怪讥笑道:“咱们读书人的话,也能信?瞧瞧,你不就是信了我,结果如何?”
那书生默默垂泪。
青庐镇附近那座十分奇特的铜臭城,鱼龙混杂,活人鬼物杂居其中,并且还能够相安无事,相对鬼蜮谷其余城池,铜臭城算是最安稳的一座,铜臭城四周地带,罕有厉鬼凶魅,城内也规矩森严,禁绝厮杀。
这与临近青庐镇有关,准确说来,是与虢池仙师竺泉有关。
而且有两万余阳世活人,世世代代扎根于此,早年是一拨门派覆灭的流亡修士逃难至此,与铜臭城交了一大笔神仙钱,得以繁衍生息,数百年之后,众多子嗣便安心定居于城内外,后来又不断有散修齐聚铜臭城,类似仙家山头附近的老百姓,与城中鬼物妖魅共处,双方都习以为常。
只不过铜臭城附近的活人,大多阳寿不长,往往半百岁数,就算是高龄长寿了,而铜臭城的世俗女子,即便没有半点修道资质,仍是生得明艳动人,十分尤物,不过容颜凋零极快,往往二十五岁之后便呈现出人老珠黄的迹象,令人扼腕痛惜。
铜臭城每年都会拣选一拨约莫豆蔻年华的秀美少女,交由教习嬷嬷精心调教一番后,送往其余城池担任权势阴物府邸中的侍妾、婢女,作为拉拢手段。
铜臭城城主有个名气半点不比他小的妹妹,每月初一十五,她有在城头抛洒金钱之嬉,其中偶尔会夹杂有一两颗小暑钱。
铜臭城还有一座金銮殿,有个小朝堂,城主一口气封了百余个文臣武将,六部衙门齐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每旬都要召开朝会,有模有样。
还有科举,只是没有什么乡试会试,只有殿试,毕竟铜臭城就那么点人,粗通文墨的,少之又少。
城主的妹妹,她就自封了一个“点校宰相”的官衔,亲自负责科举出题和阅卷一事。
自封“君子”的持扇精怪便与山羊须老者,聊到了鬼蜮谷北边的热闹事。
这位出了一趟远门的持扇精怪,在铜臭城那边听来些小道消息,内容十分夸张,但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睛。
他本来打算见着了避暑娘娘再显摆一二,只是山路漫漫,太过沉闷,便娓娓道来,“据说有两位水灵得不像话的外乡女修,其中一位,极有可能是壁画城那边的骑鹿神女,她俩乘坐一艘渡船,不知死活,胆敢直直去往京观城,气势太盛,前期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城主胆敢拦阻。直到临近京观城,才有一位城主动用那架守城重器,嗖嗖嗖,窜出去至少百八十把飞剑。”
那山羊须老者震惊道:“乖乖,若是咱们,早给打成筛子了吧。”
“就你?人家每动用一次剑床齐射,知道消耗多少神仙钱吗?换成咱们娘娘,才有这般待遇。”
持扇精怪呵呵笑道:“言归正传,千钧一发之际,不曾想一位相貌丑陋的护花使者,自称周肥,人如其名,长得相当不堪,本事倒是恁大,直接撒下一张大网,传闻那厮亲口所说,那张网,是由大几千颗雪花钱炼化而成。总之一股脑儿收走了那些飞剑,嗡嗡作响,跟装了一大麻袋蚊蝇似的。城池那边不甘心,飞剑又去了一拨,你们猜怎么着?”
一位喽啰大大咧咧道:“跑路呗,还能咋的。”
持扇精怪一脚踹去,将其踢飞出去数丈远,然后自顾自说道:“那丑八怪男子又抖搂出一张网,一模一样,依旧是用神仙钱堆出来的法宝,还说他别的本事没有,躺着赚钱的能耐,他自个儿都怕。这般男子,也亏得丑了些,不然我都想往他头上撒泡尿了。”
众妖哗然。
只觉得在听天书了。
山羊须老者轻声问道:“后事如何?在京观城那边,是不是打得更厉害了?双方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那是最好不过了!”
“老羊啊,你长得跟那周肥有一拼,偏偏还想得美,这样不好,得改改。”
持扇精怪调侃之后,有些惋惜,“没啥后来了,北方诸多京观城的藩属城池便开始戒严,再无走漏风声到咱们南边,铜臭城的消息,就只有这么多。唉,那两位小娘子,多半是羊入虎口了,那个丑八怪的法宝再厉害,能有京观城城主的修为高?”
陈平安远远跟随。
有些疑惑不解,姜尚真为何重返北俱芦洲,并且还要与那位走出画卷的骑鹿神女,携手硬闯鬼蜮谷京观城?
难道骑鹿神女在摇曳河渡口碰壁后,便转头选择了姜尚真做主人?
至于另外一位同行女修,又是何人?
且不管这些,何况想管也管不着,如果真是姜尚真出手,与京观城纠缠,那就是一场真正的神仙打架。
先会一会这位避暑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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