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无处可躲。
离真对那四尊法相笑道:“不用着急,让这位原本武道高远的纯粹武夫,慢慢变成一副形销骨立的枯骨架子,尝一尝那俗子成神的滋味。”
说完这句话后,离真抬头望向那个宁姚,听托月山师姐说,剑气长城的剑修,最吃这一套。
那个阴神与真身分别身陷两处战场的年轻人,大概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只是宁姚不曾看离真一眼,只是凝视着那座下坠速度越来越快的云海。
宁姚不在意离真的言语挑衅。
远离城头的大地之上,却有飞剑继续向离真掠去,如同剑修问剑。
这一次不再是只有那一抹幽绿剑光,而是三把齐至。
率先一把,是那细弱针线的松针。
观照一剑递出,那把飞剑却骤然改变轨迹,消失无踪,大地之上唯有一条深浅一致的沟壑。
观照手腕一拧,继续出剑,是那声势惊人的咳雷,依旧是不战而退,只是被观战一剑的沛然剑气所波及,撤退之时,剑尖歪斜。
离真觉得有些好玩。
原来是两把做做样子的绣花枕头?若是一般的战场上,确实很能吓唬人,许多生死一线,足可改变形势。
唯独真正蕴含杀机的飞剑十五,从侧面远处破空而至,画出一道弧线,急急掠向离真的后脑勺。
观照如今既会被离真当下境界以及念头拖累,故而无法完全凭借本能出剑,又非真身巅峰,剑仙观照出剑不及,便干脆伸手攥住那把飞剑。
离真根本不在意这种刺杀。
吃上一剑都无妨。
更何况还有观照在旁阻滞飞剑。
离真现在唯一的顾虑,是想要确定那个年轻人的真身,到底是不是真的真身全部,还是一副阳神身外身而已。
一旦真身依旧躲在不为人知的某处,伺机而动,就又是个无关大局却会让他离真丢人现眼的小意外。
毕竟这个对手,好像与喜欢直来直往的剑修太不一样。
应该是城头上的左右那般才对。
离真想了想,等着两处战场尘埃落定是好,可自己这么闲着,好像也不是个事儿。
便祭出了一把被誉为得天独厚的本命飞剑,冲天而起,带起一抹雪白光线,最终幻化成一轮蛮荒天下的明月,与大日争辉。
圆月悬空,月光如水,洒落人间,映照战场方圆数百里,丝丝缕缕的远古剑仙剑意,被月光映照之后,大多都出现了些许的凝滞。
雷池是一座小天地,靠宝物堆积,以及他那点自认皮毛的符阵本事。
四位黑衣仙人既是障眼法,也非障眼法,法相矗立之后,又是一座小天地。
当离真的本命飞剑祭出之后,便是第三座。
离真凝神望去,洒落大地的月光,沾有光阴流水的气息,所以当离真心中念头一定,两座牢笼小天地之外,第三座小天地便随之静止,大地之下百余丈依旧被囊括其中。
事实证明,那个年轻人并无更多的手段,使得真身鬼祟躲藏在别处了。
倒是那三把真真假假的飞剑,总算识趣几分,不再对离真纠缠不休,只是在远处飞掠,就像那无头苍蝇,尤其是那两把装模作样的仿造飞剑,摇摇欲坠,十分滑稽。
小天地当中,除了那些仿佛不被天地大道拘束的剑仙剑意,不过是流转速度放缓,其余无数剑气皆在月光流水当中化作齑粉。
离真既松了口气,因为没有了更多的小意外,可又有些失望。
观照手中那把飞剑已经逃离出去,飞剑的锋锐程度,相当不俗。
只是观照也安然无恙,那抹幽绿剑光,长久以往,次次无功而返,终究难逃主人身死道消、本命飞剑随之崩毁的下场。
它与那可怜主人,皆是在做垂死挣扎罢了。
第一座雷池天地,已经天地接壤,大地之上、城头之下的高空当中,向四面八方溅射出如同剑仙齐齐祭出飞剑的剑气巨浪。
小小阴神,
第二座四大天王神像坐镇的小天地,更多以纯粹武夫身份出拳的真身,年轻人双手与肩头皆已白骨裸露,离真说要让他变成一副白骨架子,显然不是什么痴人梦呓的妄言。
第二座小天地之内,一身鲜血淋漓的陈平安依旧出拳不停,以神人擂鼓式攻打小天地屏障一处。
拳是白骨。
每次出拳收拳间隙,飞剑初一便在落拳处补上一剑。
那把置身于第三座小天地的飞剑十五,骤然间拨转剑尖,好像是要与飞剑初一,以剑尖对剑尖。
两剑相抵,天地屏障出现了一丝缝隙。
一袭青衫最后一拳神人擂鼓式,以手臂断折的代价,拳开天地,在无比绚烂的光彩琉璃光景中,一线直奔,冲向蛮荒天下最为天之骄子的那个存在,离真。
只是从破开一座小天地,便要投身于下一座小天地,本该身形阻滞,又身负重伤,比原先奔走速度应该要慢上一线才符合情理。
但是一身巅峰拳意流淌如瀑布倾泻,竟是如高高神灵降临在身,使得陈平安奔走快若雷,瞬间长掠十数里,金色拳意与那离真本命飞剑营造出来的月光流水,相互碰撞,直接将后者炸开。
宁姚在城头上,眼神熠熠光彩,视线所及,是那依旧青衫却无白玉簪子的纯粹武夫陈平安,强忍住不去看那天地接壤的雷池天劫处。
离真不再虚握拳头,一手轻轻握拳,整条手臂都开始血肉分离,白骨粉碎。
没想到还是需要用到这一手仙兵符箓的惨烈地步。
离真整条手臂都已经消失,脸色也有些惨白,但是原本握拳处,出现了一道古意苍苍的远古符箓,悬在空中。
只见那一条手臂颓然下垂的年轻人,左手抖袖,出现了一件金色长袍,继续奔走,但是与此同时,长袍自行穿戴在身。
下一刻,大地之上,出现了一座三峰连绵起伏的山脉。
再也不见那位从青衫换成金色长袍的年轻人。
一条金色长线从剑气长城高空掠过。
越过了那座三山大岳。
将那本命剑月光与光阴流水共同打造出来的小天地,一剑劈开,直落离真头顶。
离真丢了手中那枚剑丸,瞬间融入身旁剑仙观照的眉心处。
剑仙观照缥缈身形,瞬间剑光溅射,身高数十丈,手持长剑拦阻那把金色长剑。
离真七窍流血,心中大恨。
好死不死,也要拖自己下水!
本该只有宁姚,才有资格让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为了驾驭那仙兵符箓,需要他离真折损一魂一魄!而那剑丸,融入观照剑心之后。
离真的初衷,就是要干脆舍了这个相当于两件仙兵价值的观照,配合三山符箓,去与那宁姚换命的!
不然此后只要自己之剑心,稍有抵触“观照”,就意味着这辈子都无法真正驾驭一位手持仙兵、本身更是一件仙兵的傀儡观照,完全就是鸡肋,更有损他离真这一世的道心。什么与陈清都并肩作战、至死都不学那龙君的观照,什么剑气长城的最老刑徒,就该死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离真猛然间转头望向那天地接壤相撞后的高空,瞪大眼睛直直望去。
是一支缓缓下坠的白玉簪子。
的的确确再无那白衣阴神。
头顶上空,来时一线轨迹始终金光凝聚不散的那把仙兵剑仙,与观照手中长剑碰撞在一起。
除了离真所站之处,四周大地瞬间沉陷数十丈。
在那白玉簪子与离真之间,凑巧悬停静止了两把从头到尾做样子的飞剑,松针,咳雷。
刚好是一条直线。
白玉簪子下坠途中,出现了一位陈平安。
一瞬间,陈平安就踩在了飞剑松针之上,下一刻,又站在了咳雷之上。
在成为御风境武夫之前,当有剑遁逃命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