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分别是林守一,关翳然,曹耕心,袁正定,赵繇,吴王城。
千步廊南边,南薰坊的户部衙署与对面的鸿胪寺,前者衙署门面瞧着就寒酸,后者气象雄伟。
也是京城官场的一道景色,都说是一个装穷,一个摆阔。
尚书马沅将关翳然喊过来,既不多问,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关翳然以后多上点心,少说话。
关翳然一边使劲点头,一边到处翻检抽屉,最终成功摸走一罐茶叶。
气得马沅笑骂一句臭小子,你真是我爹。
马沅的科举座师,正是吏部关老爷子,关翳然的太爷爷。
当年马沅在吏部的三年七迁,哪怕有个鄱阳马氏身份,还是让整个官场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看,马沅的眉眼相貌都不似关老爷子年轻那会儿啊。
大骊王朝或明或暗的八幅升官图。其余几条官场路线,终究不如它们来得清晰、扎实。
边军宋长镜。陪都洛王宋睦。太后南簪。吏部关家。
上柱国袁,曹。管着大骊所有随军修士的紫照晏氏。以及当过两部尚书的马沅。
关翳然拎着茶罐,走到门口那边,嬉皮笑脸随口说道:“我不太敢去茂爷爷那边讨骂,你帮忙问句身体好啊,尚书大人抓点紧,可别不上心。”
马沅满脸嫌疑,笑骂几句,让他赶紧滚蛋。
朝廷里边的大九卿,除了六部,其余三个,便是都察院、通政司和大理寺。
都察院和通政司,主官都是从二品,近百年以来,一直是袁、曹两姓轮流坐庄。
参加小朝会议事的,上柱国袁氏家主袁崇,如今便是都察院院督,曹桥则是大理寺卿。
长孙茂,大骊京城人氏,家族只是中等士族,上任鸿胪寺卿,刚刚转任相对比较务虚的通政使,同时获封文华阁大学士头衔。京城官场都觉得是要老爷子是要致仕养老了,朝廷要为将来的谥号做铺垫。谥号是由礼部评议,还是陛下钦定,是有几条硬规矩的。长孙茂在大骊官场,跟沈沉是一个辈分的,只不过官帽子小一些。鸿胪寺卿是小九卿之一,到底比不得兵部正印堂官,转迁荣升为通政司主官,双方差距就小了,长孙茂能够在这个位置上退下去,很不错了。
等到关翳然离开,马沅便心里有数了。
他倒是不敢奢望自己能够补缺吏部天官的位置,但是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长孙茂过渡,再升。
国师府内,符箐很快就返回门口,轻声道:“国师,陛下来了。”
陈平安哑然失笑,敢情是踩着吃饭的点来的。
只有一位司礼监掌印太监陪着皇帝陛下来此。
陛下亲临,容鱼便暂时搁笔,和符箐一起娴熟将饭菜端去后院,忙完了,容鱼便与符箐笑着说收拾碗筷的事情,今儿归你了。符箐点点头,她背对着后院那边,仰头看着院内那棵老松,因为崔国师的安排,她得以知晓一桩与浩然天下无关的密事。
青冥天下,白玉京掌教余斗,坐镇玉京山,跻身伪十五境,连斩四位十四境,一位飞升境剑修。
率先独自问剑白玉京的玄都观孙观主。
之后便是岁除宫吴霜降,地肺山高孤,僧人姜休,三位十四境大修士,以及女子剑仙宝鳞。
单凭这份战绩,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愧是真无敌。
————
晌午时分,趁着山主开小灶吃饭的功夫,谢狗回了一趟拜剑台。
谢狗近期将传道的重心,从跳鱼山转移回到了拜剑台,一方面收了个得意弟子,另外一方面花影峰那边的修道胚子,真就是些胚子了。当个屁的总教头,大师傅,都是虚名,让甘一般出点力。
之前谢狗将一枚玉简赠予柴芜,也跟小姑娘挑明,此物可以随便传阅,莫要拘泥于门户之见。
姜赦跟五言那双道侣,只是在山中住了一晚,今天晌午时分便已经下山去了,说要游历一趟浩然九洲,去往莲花天下之前,可能会再回一趟宝瓶洲,都没好意思直接说落魄山。他们下山的时候,裴钱没有露面。
下山之前,姜赦大清早被那青衣小童堵门,拉去喝了顿酒,桌上分高下,喝得青衣小童在桌子底下转圈。
说了几句事后记不得的醉话,酒醒忘醉话,大概才算真喝。
姜赦对这条待人以诚的御江小蛇,颇有几分刮目相看。酒桌内外,都算厚道。
“江湖水深人心险恶呐,我家山主老爷太实诚了,太好人了,所以我,陈灵均,陈大爷!但凡在山上见着个陌生的面孔,就要去探一探对方的深浅,好让山主老爷晓得对方的路数和脾气!若是心善的,自然便不会与我过多计较,若是歹人,我天赋异禀,皮糙肉厚,就先扛一两拳……”“我笨,做不得更多了。”
下山后,姜赦在山门牌坊那边,悄悄站着看了半天,头别木簪的道士蘸口水翻书页。
道士林飞经从香火山那边忙碌归来,远远喊了一声师父,仙尉才换了一本书。
仙尉才发现身边姜赦和不远处的妇人,仙尉也算练出些道心了,脸不红心不跳,与那汉子寒暄客套起来,得知他们道侣二人就要下山远游去了,年轻道士象征性挽留一番,无果,便只得目送他们走在道路上,背影渐渐远去。
拜剑台,貂帽少女跟柴芜几个围坐在石桌旁。
这座山头,除了扛把子的郭盟主,陪着小米粒巡山去了。老聋儿也已经搬去跳鱼山,金丹境剑修的弟子幽郁也就跟着去那边搭建茅屋,听课修行两不误。邓剑枰更是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道缘。
姚小妍,小姑娘拥有三把本命飞剑。她是炼剑最不着急的那个,隐官没说啥,师父不催促,就连宁姚都让她不用着急,那她可就真不客气啦。此刻不在山中,小姑娘从师父那边学了一道隐身术法,将那剑符在腰间一悬,嗖一下,就去小镇的骑龙巷,正站在门口陪着师父吃糕点呢,说是庆祝庆祝。
纳兰玉牒喜欢跟着渡船跑,在小账房张嘉贞隔壁,成了一位小小账房。炼剑一事,岂会耽误?自家师父,谷雨钱也给了几袋子,灵书秘笈也给了一堆,法宝也给了几件,还有一座袖珍小道场,吐纳炼气极为神速。
孙春王又在关门修炼,她做梦都想要成为一个玉璞境。倒不是与好朋友柴芜攀比什么,只因为宁姚答应过她,只要跻身了上五境,就可以成为宁姚的记名弟子!
至于此时坐在桌旁喝枸杞茶的白玄,也不能说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炼剑一事,还算勤勉,
只是就怕货比货,有孙春王在拜剑台,新近又多出个噼里啪啦跟一串爆竹似接连破境的柴芜,才显得他是个废物了。
之前听大白鹅说集灵峰那边来了个姓姜的武把式,拳脚厉害得一塌糊涂,一看就是个高手。白玄一听就来劲了,一大清早赶过去打探口风,毕竟做事老道,没有轻易提及那部英雄谱。
等到觉得时机成熟了,白玄便提了一嘴,询问有无共襄盛举、合伙挫一挫裴钱锐气的想法,结果被那魁梧汉子看傻子一样,伸手按住小兔崽子的脑袋,将其脸朝大门,一脚踹飞出屋子。
哪怕出师不利,白玄倒是不气馁,御风途中揉着屁股,回到了拜剑台。
谢狗,柴芜,白玄,一个名叫吴尘的少女剑修,此时围坐一桌。
玉简是碧霄道友赠送,玉简记载内容,则是地肺山高孤在华阳宫的最后一场传道内容。
有三讲,讲凡俗魂魄之异同,讲如何将三百六十五座气府建造出一座长生桥,讲剑术。
谢狗将玉简解除禁制,送给亲传弟子柴芜,一个还不到十岁的玉璞境,剑修。
小姑娘坐在桌旁,一手端碗,一手持玉简,喝得看得都津津有味,微醺,小酒鬼。
约莫一炷香功夫过后,谢狗笑眯眯问道:“柴芜啊,上边的‘三讲’,听得懂么?”
小姑娘打了个酒嗝,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点头道:“听得懂啊,比我们山主传道,讲得粗浅易懂些。”
谢狗点头道:“你资质一般,年纪还小,听不得咱们山主精妙幽微的大道阐述,实属正常。”
柴芜欲言又止,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师父坦诚相待,疑惑道:“山主说我资质太好,他教不了。”
谢狗斜眼道:“所以你就信了?”
柴芜皱着眉头,“骗我的?”
谢狗嗤笑道:“你资质太好?师父在以前看到你这样资质的,一抓一大把,茫茫多。跟他们问剑一场,砸中的十个人里边,至少有一半是你这样的资质,一半里边,又有约莫一半比你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