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逃回去,楚王、天子都不会怪罪他,还会好言安抚——说难听点,天子、楚王可以杀宗室,但杀呼延氏这类有部落、有地盘的贵族却要犹豫再三。

  只要逃出生天,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征虏将军,富贵享受不尽。

  他不能死!

  “呼延颢在那,杀了他!”远处又传来吼声。

  呼延颢吓了一个激灵,急夹马腹,但才冲出十余步,就被一群溃兵挡住了。

  亲兵们急火攻心,直接抽出刀剑,一边喝骂,一边劈砍。

  溃兵惨叫连连,抱头鼠窜。但也有一些心思凶狠的,绝望之下想拉人垫背,直接还手。

  呼延氏亲兵猝不及防,当场躺了好几个。

  好在亲兵们甲具齐备、器械精良,技艺也很不错,反应过来之后,刀剑齐下,将几个敢于反抗的牧奴牧子给砍翻了,然后又簇拥着呼延颢向前。

  “回去之后,皆有重赏。”夜风寒重,只披着单衣的呼延颢冻得直打哆嗦,但他还是挤出几丝笑容,对亲兵们说道:“抓获的中原士人妻女,任尔等挑选。钱帛金器,一人赏两车,另赐宅邸一座……”

  亲兵们听了士气大振,脚下生风,气力暴增。在这个时候,哪怕呼延颢没有马,众人都会把他架出去,不然找谁领赏去?

  但老天爷仿佛要和他们作对,前头又涌来一群溃兵,挡住了去路。

  呼延颢气得破口大骂。

  这帮溃兵真是昏了头!

  要跑也不是往这个方向跑啊,伱们这是去赶着送死么?

  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却见晋兵已经欺近百步之内,顿时急了:“狗奴子莫要挡路,给我闪开!”

  “嗡!”后面飞来一阵箭矢。

  距离远,还是抛射,威力不大,但好死不死,呼延颢身上也没甲,后背直接中了一箭。

  胯下马匹似乎也中箭了,痛得人立而起,直接将呼延颢甩落马背,并踩了几脚。

  亲兵们大骇,七手八脚将他扶起,然后架着他往前跑。

  “杀了呼延颢!”杀声越来越近了。

  呼延颢嘴角溢血,额头生汗,腿更是耷拉在那里,一阵阵钻心地疼——方才落马之时,小腿不知道被谁给踩断了。

  架着他的亲兵气喘如牛,但依然没有放弃,这让呼延颢泪流满面,回去后一定要重赏。

  又一阵羽箭袭来。

  架着他的一名亲兵闷哼倒地,呼延颢也稀里哗啦倒了下来,伤腿被别了一下,顿时惨叫出声。

  身后骤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呼延颢转过头来,刚想说话,却见一柄大斧从天而降,重重劈在他的脖颈之上。

  鲜血喷涌而起。

  刘汉征虏将军呼延颢被阵斩!

  ******

  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到了广莫门外的刘聪大营。

  同样屯驻于洛阳城西的龙骧将军刘曜当夜率兵救援,未能截获晋军。

  消息就是由他派人传过来的。

  刘聪刚从温暖的被窝起身,本就感觉到一阵阵寒意,再听到呼延颢兵败身死的消息,顿觉一盆冰水兜头而降,寒意刺骨。

  安阳王刘厉、冠军将军呼延朗联袂而至,一见刘聪的表情,立刻放慢了动作,轻手轻脚拿了个蒲团,盘腿而坐。

  “我不走!”刘聪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气勃发。

  刘厉、呼延朗面面相觑,他俩还没说什么吧?什么走不走的?楚王这是在对谁说话?

  仿佛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刘聪收拾了下心情,道:“小挫一场罢了,损兵不过数千。晋人若想靠些偷鸡摸狗的手段逼退我,纯属痴心妄想!”

  原来如此!刘厉、呼延朗这才赶上刘聪的脑回路。

  “大都督可有破城方略?”呼延朗问道。

  刘聪被问住了。

  呼延朗一见,便知道楚王的老毛病又犯了。

  好胜心强、脾气倔,非要找回场子才肯罢休。之前在弘农就犯过一回病了,现在又来?

  他已经决定,一会就上表平阳,请天子下旨撤军。

  攻不下城池,粮食又不够,今晚还死了大将,士气受挫,打什么打?

  “大都督,我闻嵩山有神祠,非常灵验,或可上山祈拜,定有用处。”刘厉出了个主意,拜大神!

  “都督不可。”呼延朗闻言,立刻谏道:“嵩山之上有晋兵坞堡,其将糜直,乃司隶校尉糜晃之子。上山拜神,随从无法多带,非常危险。大都督身系大军安危,焉能亲赴险地?”

  刘聪一听,点了点头,道:“那就不去了。”

  随后,他拍案而起,道:“明日整顿部伍,攻广莫门,我亲自督战。此战,不胜不归!”

  刘厉、呼延朗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刘聪一挥手,道:“大司空将统步军十万,携带粮草器械赶至,洛阳早晚要打的。君等无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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