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守礼也不明所以,皱眉道:“栗在庭,就事论事,不要胡乱攀扯。”
话音刚落,刑科给事中张楚城突然插话:“总宪,我认为栗给事中说得在理。”
葛守礼疑惑朝张楚城看去。
张楚成也出列,看向杨博:“我这里也有吏部侍郎张四维一事。”
“乃是张侍郎收受贿赂,安插乡党到我刑部,好巧不巧,安插那人也是杨尚书的亲眷。”
“以本官愚见,有些亲亲朋朋的,还是避一避嫌好。”
朝臣与内廷不一样。
一旦被弹劾,就要自己上奏陈词,要么力辩,要么请致仕。
眼下二名给事中针对,立马就让杨博如芒在背。
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在针对自己!
此时高拱不得不表态了,不能往结党上发展,否则王崇古狗急跳墙,关门放狗怎么办。
如今内阁只他一人在,可谓乾纲独断。
他看向栗在庭与张楚城:“岂能空口白话,庭后现将证据呈上。”
“杨尚书先回兵部了解一番,咱们议清楚了再说,别动不动就上奏。”
这话就是将杨博与张四维保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自己回去擦屁股,别弄得一裤裆屎。
杨博当即表态:“我即刻回兵部整理案卷,回复户科。”
他没说张四维安插他亲戚这事,万一符合流程呢?不符合的话,回去补一补手续嘛。
高拱点了点头,示意杨博可以先行离开。
栗在庭与张楚城对视一眼,见好就收,退了下来。
做到这个份上,张四维和杨博至少也得疏乞罢免,已经够了。
这事一结,葛守礼正要出列议事。
冯保眼尖,见这位左都御史,一幅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下立刻就知道,又要有言官弹劾自己了。
他当然要抢这个主动权。
冯保也不含糊,抢先一步开口道:“方才那位给事中说得在理,朝内亲亲朋朋之事,实在太过了。”
“这杨博、张四维的事,咱家不了解就不多说了。”
“倒是昨日奉旨办事,竟然从某位御史口中挖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咱家不意,朝中竟然有大臣相互结党!”
葛守礼两度被人抢白,不由暗恼。
此时看到冯保在御阶上侃侃而谈,不由更加气郁。
既然提到了御史,他便不得不接话了:“冯大珰好生说话,我都察院风闻奏事,不要将志同道合,诬成结党。”
冯保看也不看葛守礼。
只是朝着高拱道:“昨日御史张守约供述,是有人授意门生故旧,攻讦咱家。”
“元辅,太后让咱家问问你,有没有要申辩的?”
高拱面无表情:“冯大珰不妨直说,莫要弯弯绕绕,将本阁缠在里面。”
他自然不会去接冯保这话的。
结党这事,上不得称。
冯保笑了笑,朝慈宁宫方向拱了拱手:“两宫、皇帝有谕。”
“给事中宋之韩,咆哮朝堂、殿前失仪,下内阁议罪。”
“御史张守约,邀名卖直、指斥乘舆,理当贬道州通判,下内阁议论。”
“再有,以张涍、宋之韩、张守约三人供述,朝中竟有结党之风,着内阁速速陈条说明。”
说罢,他朝着高拱指了指文华殿外。
开口道:“那张守约我给元辅请到内阁了,等内阁问完案,再将他与宋之韩一并送到都察院等着论罪便是。”
高拱冷眼看着冯保。
语气生冷道:“这谕旨,内阁省得了,此事本阁自会陈条向两宫太后以及圣上说明。”
“正好,冯大珰说道结党。”
“本阁这里,也有一桩要事,牵涉深广,同样是关涉言官们,竟然是我朝御史、给事中弹劾同一人,内容也如出一辙。”
“诸位不妨一同分辨一番,这是结党,还是大义国法驱使?”
他回头朝职官点了点头。
便有一名职官怀抱数十份奏疏,走上前来。
高拱下巴示意了一下,开口道:“内阁收了有御史四十九人,给事中二十七人的奏疏,竟然是不约而同弹劾冯大珰。”
“诸位,议一议吧。”
七十余名言官弹劾!
就连工部几位不知情的技术官僚,都忍不住相顾骇然。
廷臣更是交头接耳。
高拱说完就回了班首,闭口不言。
烈度就是这样一点点升级的。
就是要靠着这日拱一卒,将朝臣们牢牢依附在自己周围。
今日,言官能顶着李氏的压力,弹劾冯保。
一旦成功,就是惊动天阙的声势。
届时,他再呈上《新政所急五事疏》,请求废了司礼监,就会有更多的人摇旗呐喊。
所谓蓄势,就是这个道理。
御史四十九人,给事中二十七人,这个规模,只说近年,已经是仅次于世宗时的左顺门案了。
当初世宗为了弹压,只能出动锦衣卫杖杀朝臣,如今李氏和冯保能怎么办?
他倒想看看,李氏和东厂的人,有没有世宗的底蕴和手腕。
想到这里,高拱再度环顾群臣。
又抬头迎上冯保的视线,毫不示弱地逼视过去。
两人眼神刀光剑影,几乎在庭上擦出火花来。
便在此时,出乎所有人意料。
御阶之上那道屏风,突然被撤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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