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想要砸碎命运,我也不是只有波拿巴一把锤子可以挑选。”元帅淡然回答,“维克多,你虽然说得很动人,把我都感动了,但是你改变不了现实——波拿巴家族尝试过复辟,而且已经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它耗尽了曾经积累的威望,就连皇帝本人也过世了。所以波拿巴家族如果想要再尝试一次,它要面对的敌人比想象当中还要更多更强——”
特雷维尔侯爵和埃德蒙-唐泰斯隐蔽地对视了一眼。
元帅既然这么说,那也就意味着他心里已经意动了。
“诚然,您并非只有一边可以选,以您的威望,无论谁想要推翻王朝,都会找您来合作。”特雷维尔侯爵立刻接了话,“但是您更应该看到,在人民心中,波拿巴这个姓氏仍旧威望崇高,皇帝的死去是我们的一大灾难,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他的下场也激起了人民的无限同情。在现在这个时刻,民意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但是如果真的有王朝崩塌的那一天,混乱的局势当中,人民的呼声将会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力量——没错,波拿巴家族现在在法兰西并没有一个省一个市,但是人民如果愿意为它武装起来,那么它肯定就会拥有整个国家!现在的巴黎里面有数不清的野心家,谁都想尝一尝最高权力的滋味儿,但他们所有人里面没有一个可以比波拿巴家族更能够激起人民的热情,因为皇帝的名字就是人民永恒的记忆,而皇帝的唯一继承人就是承载他们这些记忆的当然人选,舍此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得到人民的热情了……”
毫无疑问,特雷维尔侯爵这番话有点自吹自擂,但是某种程度上却也有点根据,哪怕苏尔特元帅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国境之内,铭记皇帝的人,肯定会比铭记路易十六或者路易十八国王的人更多。
如果是一位世袭贵族,他可能会蔑视民意的力量,可是元帅却不会,因为他这一生,就是乘着大革命的汹涌波涛最终才走到这一步的,他深知道国民的力量,也知道他们究竟能够做到什么。
1815年皇帝轻易地就发动了全国,让那些原本已经屈服于波旁家族的人们又再度拿起刀枪来为他而战,哪怕前途如此渺茫也义无反顾,如今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个名字是绝不会轻易从人们心中被抹去的。
无论是一个世纪还是两个世纪,他的名字都将是历史上最鲜亮的印记。
正因为有这个印记,所以元帅心里也知道,波拿巴家族现在有机会——哪怕它如此衰弱,它也有机会。
那么,自己是否要参与其中呢?
元帅心中在权衡,而他的视线在特雷维尔将军身上逡巡。
这个决定很难做出来。
之前他做错了决定,付出了惨重代价,现在年事已高,属于他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如果这一次再错的话,也许不会跟内伊一样被人枪毙,但是此生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再有触摸权力的机会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能着急,必须权衡利弊,看清楚形势之后再做出决定来——
他的目光,又移动到了特雷维尔侯爵旁边的男子身上。
虽然来的时候将军声称这个男人是自己的随从,但是元帅刚才察言观色,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默不作声地时候在互相交换眼神和默契,所以他能够判断出来,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想来也是,如果只是个随从而已,特雷维尔侯爵怎么会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听到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位先生是……?”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问侯爵。
被元帅这么盯着,埃德蒙-唐泰斯陡然感到心脏狂跳。
他本来已经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了,也见惯了生死,可是当和元帅对视的时候,他本能地还会感到有些心虚。
他有些口干舌燥,然后又看了看特雷维尔侯爵,而侯爵也有些措手不及。
想了想之后,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主动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