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美无关种族,而是一种灵魂上的震颤。
蛇女本该怒目相视,此时却莫名的呆滞下来,看上去蠢蠢的。
“美丽怪物”笑了,先是从喉咙里滚出闷闷的笑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化为不加掩饰的猖狂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只想看戏的亦清眉头微皱。
这画面在他这个旁观者看来过于诡异。
从看不见的黑雾里伸出无数尖刺一样粗大的枝条,洞穿了位于最中间的血肉之躯。
幽幽的光芒不知从何而来,让蛇女和虞幸如同剪影一般,失去色采,却加深了轮廓。
二者一动不动,宛如亘古的雕像,其中一枚雕像却仰着脸,畅快地笑着。
是疯子吗?是魔鬼吗?
是怪物吗?
偶尔有几滴血液顺着这条坠落到地上,开出血花,但没人会在意。
如果这里有观众,没人会舍得将视线从虞幸身上移开的。
那是一种……灵魂上的压制。
想要关注,想要追寻,甚至想要膜拜。
即使是他这种千年的老鬼也心生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继续看下去,就会永远的陷入名为虞幸的深渊之中。
亦清头一次主动垂下了目光。
虽然虞幸很有趣,但他只想当一个观察者,并不想变成类似信徒的东西。
谁也没法解释魅力这种抽象概念究竟该怎么定义,亦清不得不承认,虞幸的魅力永远在自毁伤敌的时候达到无人企及的高峰。
也对,好像一直是这样的。
他经常疑惑于虞幸还有哪些底牌,现在却忽然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
不管敌人有多强,只要虞幸还没有用自己的命拉敌人一起去死,那就说明他尚有余力,从容不迫。
毁灭自己的同时,毁灭他人,这才是虞幸真正的战斗方式。
亦清偶尔会听卡洛斯吐槽这一点,通常,赵谋会一脸无奈的应和,共同吐槽,而沙发上的赵一酒看似不参与话题,却总是抿紧唇角,眼底浮现出一丝不甘。
那时候的亦清无所谓,只觉得人类矫情,因为虞幸根本不会死啊,以命换命又怎么样呢?何必做这些无谓的担忧。
直到现在,亦清懂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懂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好像理解了其他人的感受。
太疯狂的人,终究会燃尽自己的。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失去了从容的笑意,虞幸笑得越大声,他的脸色越冷。
几秒后,亦清调整好思绪,重新抬头,打算上去把人和蛇女分开,并且告诉虞幸,不必为了系统做到这个地步。
大不了,大不了还是他来……他有办法弄死蛇女,而且他也不算吃亏,等到一切结束,他还能狠狠敲系统一笔。
青色的身影动了,水晶配饰发出空灵的脆响,在这寂静的、只有笑声回荡的混乱空间里,宛若最后的清明。
殊不知,虞幸笑得畅快,枝条无能狂叫。
【啊啊啊,我杀了主脑,我杀了主脑!】
【我看到了!她推了熹娘娘!她推了熹娘娘!】
【?】
【傻逼,主脑疯了你也疯了?把甄嬛传移出脑子里啊!】
【可是主脑的血好美味,我尝到了……】
【这条蛇的味道也不错,好饱,我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枝条们一开始陷入了混乱,越往后,就越统一。
【好美味,还想吃。】
【好美味,但是我好饱,吃不下了。】
【我还想吃,我可以把主脑吃掉吗?】m.
【想吃掉主脑,想吃掉主脑……】
【想吃掉主脑!】
越来越统一的意志走向了危险的反噬,这说明虞幸的潜意识也在受到这个能力的反扑。
他实在是有些使用过头了。
精神的疲惫与亢奋同时席卷而来,对细微的控制力便会下降。
谁也说不准,究竟是他自己想笑,还是自觉有机会反杀主人的“舌头”想笑。
就在枝条们越闹越凶时,有一个微弱却不屑的声音从某根枝条上响起。
【就凭你们?】
【再不懂事,以后主脑就只召唤我一个出去,你们都会被主脑杀掉,画一些听话的来。】
枝条们瞬间噤声。
这些事的发生不过一瞬间,亦清才飘到半路,虞幸的潜意识镇压了那些暴动的能量,笑容也收敛些许。
他伸出拥有刺目红色印记的舌尖,舔了舔渗出的鲜血,铁锈的味道如同宴会上的美味蛋糕,让他本就愉悦的心情更佳快乐。
他感受到了亦清的接近,在亦清的袖子拂过他肩膀的同时,他也收回了握着匕首的手,如同有所预料一般按住了亦清。
实打实地按住了。
经过这场酣畅淋漓的对力量的使用,诅咒之力似乎又有进化,黑色的树形纹路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竟让他直接触碰到了亦清未化做实体的灵魂。
明明身上全是血洞,任谁看上去都命不久矣。
他却仍有余力的转过头,反过来安抚有些惊讶的亦清:“不用担心,我没失控。”
疯子令人畏惧。
清醒的疯子却让人仰慕。
亦清又一次有了垂眸的冲动,这一次他忍住了,刻意做出没好气的语气:“一定要这样吗?”
“没有勉强,是我喜欢这样。”虞幸咧开嘴,透出比怪物更强的诡异感,枝条在他的操控下缓缓抽出他的身体,露出千疮百孔的血洞。
那些血洞,竟然肉眼可见在修复。
或许他没有在意,但亦清看到了,所有的枝条都撤出了虞幸的身体,他却没有下落,而是悬在半空。
一点借力都没有的悬在半空,就像……就像他这只摄青鬼一样。
虞幸的瞳孔溢出幽蓝的光,这一次不再是暗光,而是黑暗中璀璨的色彩。
亦清信不了他一点。
他感觉虞幸从头到尾都有种已经在失控边缘的恐怖感,此时的异化就是一种信号。
直觉告诉他,绝不能继续下去。
继续下去的话,虞幸会变得很强很强,可是,或许也不再是他自己了。
真离谱,这种高兴了就变强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原理啊?虞幸根本就是个没有信仰的人,那些玄之又玄的提升,到底是从何而来?
难道真的都是虞幸自身的潜力吗?
亦清短暂分神,就听见虞幸又搞事了。
虞幸把头扭回去,一边下意识用手捂着胸腔处没有完全恢复的伤口,一边直视着气势已经弱下不少的蛇女,笑道:“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行销神散,诅咒你再也没有思考的能力,诅咒你这个小偷,就此终结,我诅咒你……”
听起来是很恶毒的诅咒。
更恶毒的是,虞幸舌尖闪烁,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规则正在降临。
诅咒,好像马上就要成立了。
蛇女瞳孔紧缩,极度的危险感笼罩而来。
不同于树树枝的攻击,规则层面的东西永远是所有邪神分身都害怕的存在。
可恶的规则。
“规则”甚至能困住邪神,那时所有存在都说不清的,不知究竟从何而来的力量。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蛇女动了,她借着巨力甩开虞幸的禁锢,松开尾巴,往反方向后撤,甚至顾不上有一些方向的枝条在她身体里越扎越深。
满身的伤口都没有即将降临的规则给她带来的恐慌更大。
这一刻,她好像没了任何优势,她从来没有如此畏惧过一个人类,不,是一个怪物。
虞幸看着她逃离,并没有动,有一种她逃不掉的从容。
看上去好像是好事,因为蛇女要是没了战意,就已经输了一大半。
但是。
亦清心中警铃大作。
身为一直待在虞幸身边的鬼,他自然知道虞幸的舌头有多恐怖,平时随便说一句话就有可能触动命运,让厄运成真。
这是虞幸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诅咒什么人。
可是,一旦这种诅咒成立,代价会很大,非常大。
虞幸已经在异化的边缘了,不能再承受舌头给出的代价了!
而且虞幸一开始绝对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不在虞幸的计划之中,只是因为异化,才让虞幸肆无忌惮地这样使用力量。
如果处于清醒之中,虞幸肯定不会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