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也不是听戏的性子,说了几句话,就是起身离去,贾母见贾政在此,众人也不自在,并未出言挽留。
贾珩则下了楼相送着贾政,二人沿着花园廊桥,缓步行着。
贾政叹了一口气,道:“这几天,大族里的事儿,没少让子钰费心了。”
“二老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贾珩说着,转而问道:“老爷在工部都水司,如今京察在即,朝廷官员罢黜落不知凡凡,政老爷可有外任之念?”
方才见傅试谋求外任,贾政如今为工部都水司员外郎,如能调任于外,也能升任一方知府。
贾政道:“原有此念,只是老太太如今上了春秋,一时间不好外调,现在京察在即,工部如今人心惶惶。”
贾珩沉吟片刻,道:“老爷可先呆着,这次京察,想来能空出一些位子来。”
锦衣府对营造皇陵贪腐一案的侦查,已进入深水区,等寻到线索,不仅是忠顺王还是户、工两部,都要迎来一场动荡,那时不知多少位置空出来。
与其给旁人,不如为自家人谋划一番。
贾政也需得给一些回报,将来贾赦倒台之时,就显得……他并非是针对荣国府。
贾政闻言,面色顿了顿,道:“子钰此言何意?”
贾珩道:“老爷在工部任上,有不少年头儿了,也该往上动动了。”
贾政闻言,心头一震,有些惊喜地看向贾珩,道:“子钰的打算是?”
贾珩道:“升一品也是应该的,只是老爷不擅庶务,还需请个得力的幕僚从旁协助才是,而老爷书房那几位清客相公,只会袖手清谈,不大通庶务。”
不仅是贾政,他如今为京营节度副使,也需得征辟一些佐贰文吏,帮着处理文书。
贾政闻听少年提及书房中的几位清客相公,心头也有几分羞愧,低声道:“子钰所言甚是。”
贾珩也没有多言。
将贾政送至荣国府回去歇着,贾珩折身返回,正要前往内书房,却见对面晴雯过来,道:“大姑娘就在西厢书房等着呢。”
贾珩一时间有些诧异,自从昨天珩哥哥那一出以后,他想着元春会有几天羞得不见他。
这么快就调整好了?
西厢书房小厅,正好见到一袭上着红色小袄,下着淡黄襦裙的元春,正自端坐在昨天那张梨花木制的椅子上,似在品茗,因为侧对着自己,倒也瞧不见什么样神色。
这会儿,抬眸之间,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满是惊喜之色。
“珩弟。”元春起得身来,柔柔唤道。
贾珩冲元春点了点头,问道:“大姐姐寻我有事?”
元春见其目光温煦,心下稍松一口气,道:“珩弟,这是刚刚送爹爹回去?”
贾珩点了点头道:“二老爷有些乏了,送他回去了。”
说着,近前,落座下来,打量着眉眼温宁如水的少女,端起茶盅,问道:“大姐姐如是有事,不妨直言。”
元春看了一眼晴雯,低声道:“就是想和珩弟说一声,舅舅家的姿儿,听说已入魏王府才人备选名单,珩弟先前说咱们家不好与这些宗室有姻亲,不知舅舅那边儿,可有影响?”
贾珩闻言,端着茶盅的手一顿,凝眸看向元春,目光顿了片刻,正色道:“此事我有所了解,大姐姐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元春对上那清冽目光,抿了抿樱唇,心下竟觉一慌,眉眼微垂,似有些难以启齿,嗫嚅道:“是……是母亲昨日和我提起……”
贾珩放下茶盅,郑重感谢道:“那真是多谢大姐姐了。”
元春能将从王夫人那边儿听来的讯息,给他报信,几乎是破天荒头一回,说明在元春心中,他的分量……这样说,可能有些奇怪。
总之,元春已开始处处为他考虑,好像还是有些奇怪。
元春美眸柔润流波,道:“珩弟,此事对你不会有什么妨碍吧?”
说着,偷瞧了一眼少年的神色,见其面露欣然,不知为何,心底竟也着一股说不出的欣喜。
贾珩道:“并无大碍,王家与贾家还是有些不同。”
一些打算他不好对元春细言。
昨天晋阳长公主已从咸宁公主那边儿发力,解除宋皇后一些误解,当然最后能起多少作用,其实难说。
元春见少年胸有成竹,也放下心来,并不多问,而是温婉笑道:“珩弟先前说的几本账簿在我哪儿放着,我也不大喜听戏,不如趁着现在看看罢,说来,明天就过去长公主府上呢。”
贾珩点了点头,道:“大姐姐稍等。”
说着,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拿过账簿,递给元春:“大姐姐,长公主昨天还念叨着你,说什么时候过去,能早些过去也好。”
元春接过账簿,好似随口问道:“这几天,珩弟都有去长公主府上?”
贾珩神色略有几分不自然,道:“嗯,有时候过去坐坐,说说生意的事儿。”
元春“哦”了一声,美眸低垂,翻阅着账簿,将一些宽慰的话咽了回去,心底幽幽一叹。
珩弟他为了贾家忍辱负重,他这般要强的性情,想来也不愿旁人知道他这些事的。
而贾珩则回到书案后,拿起毛笔,继续写着书稿。
两人倒也互不相扰,只是元春偶尔会用余光瞥一眼那在红木书案前的少年,确认其还在,心湖却生出一股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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