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很快正式开始,只是居中而坐的赵承庆确实显得碍眼。
生活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时代,天下人都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现在最耀眼的竟然是一位武将。
这种心理落差,终究还是会让一些新科进士感到难受。
只是这个安排是来自于皇帝,哪怕他们真的有所不满,且不说根本轮不到他们反对,他们亦不能反对。
王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知晓而今的皇帝早前声称要军事强国并非虚言,而是一直在慢慢地推动这项国策。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最佩服弘治的一点是:少说话多做事,总是能够将自己说过的话贯彻始终。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文臣的地位还会进一步降低,但他却仿佛看到了一个蒸蒸日上的大明帝国。
美酒佳肴摆到案上,旁边的乐声奏响。
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六百零一名新科进士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虽然此次殿试的主考官是弘治,但在场的读卷官亦是“功不可没”,所以新科进士自然是要进行感恩。
其实这哪里是要感恩,不过是找一个由头,从而抱对方的大腿罢了。
在大明的官场中,座主与门生既是施恩与报恩的关系,同时又构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只是抱团的人多了,那么这个群体很容易变质。
刘吉是一个性情很随和的人,面对新科进士的敬酒,亦是笑呵呵地接受下来。
只是十分可惜的是,虽然是有“恩”,但谁又敢在殿试跟皇帝争学生,自然不可能因此而缔结师生关系。
在几个荣恩宴的礼仪结束后,便来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能够考取进士功名都不是傻子,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种表现自己的机会,便纷纷像孔雀开屏般,有人吟诗,有人作词,亦有人秀书法,却是想要博得大人物们的关注。
榜眼钱福确实是社牛,当场便作了一首诗:“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好诗!”
“此诗当广而告之!”
“呵呵……此诗怕可以传世矣!”
……
刘吉等官员看到钱福的诗作,顿时像是捡到宝贝般,当即对这位新科榜眼纷纷夸赞道。
钱福对自己的才情极为自信,发现刘吉看自己的眼神颇为深邃,顿时有一种自己即将飞黄腾达的感觉。
虽然坐在中央的赵承庆确实碍眼,但随着酒量下肚,新科进士越来越放得开了。
大家重点的敬酒对象并不是内阁次辅刘吉,而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王越和吏部尚书李裕,前者是他们名义上的恩师,后者则是掌握他们命运的人。
尽管取得进士功名,压根不需要为“就业”担心,只是哪怕最低的知县,亦有着高低之分。一些偏远的县简直就是人间地狱,而最好的去处自然是江南富庶的大县。
不过亦有一件不太开心的事情,按说他们通过会试便能跟王越缔结师生关系,但他们所有人的门生刺都遭到了拒绝。
“恩师,学生今日能高中榜眼,皆幸您会试录取,在此恳请收下学生的门生刺!”靳贵出人意料地掏出一份门生刺,显得十分诚恳地呈交道。
“对了,门生刺啊!”
“我怎么没想到在这里送门生刺呢?”
“哎,真是猪脑袋,给姓靳的抢先了!”
……
在场的新科进士看到靳贵的这一个举动,当即后知后觉地拍自己的额头,心里顿时懊悔自己为何不携带门生刺前来。
在通过会试后,他们纷纷前往王越的府上递上门生刺,想要跟王越正式结成被官场认可的师生关系。
只是这个事情出了意外,王越压根不收门生刺。
现在王越出席在这里,而他们已经成为了新科进士,现在借着这个公众场合表明心意,王越定然会顺水推舟收下他们的门生刺。
靳贵隐隐听到后面懊悔的声音,嘴角不由微微上扬。